冰柱整條落下,砸在地上又發出冰破的四分五裂之音。從下往上延伸的裂縫,正以迅雷之勢直沖天際,在寬廣的冰面上預示着塌陷的發生。底下的碎冰稀稀拉拉落下,砸到地上又粉碎成指甲大小的冰片,這些冰片鋪落在泥土之下,又在陽光下開始反射出鱗片般的光澤。被浦弦冰凍住的瀑布碎落了最底下的一半,一條赤裸的手臂正從冰凍之中穿出。前頭握着一把利劍,正是這把利劍穿透了浦弦的胸口。
“你......”
浦弦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他早已沒有多餘的力氣迫使他扭頭看清身後之人。鮮紅的液體從嘴角邊留下,雙眸中的光澤立刻就被抽盡,随着那持劍之人往後抽出了武器,浦弦也順着慣性來回搖擺一彈,失去了唯一支撐的他,立刻就滑落到了地上。
手腳大張擺出五體投地的姿勢,浦弦俯趴向下,沒有動靜了。
浦弦的落敗并沒能激起衆人歡呼雀躍的情緒,那行兇之人幾乎半身還躲藏在冰柱後台,倒是一副含羞不願見人的模樣。可他即便渾身被陰影覆蓋,他自身的氣息卻是已經暴露在天日之中,那源源不斷從昏暗之處散發出來的威懾與氣息,正将他與浦弦不得不說的關系性擺在衆人的眼前。
林念的往生錢陣圖正是将這一點巧妙之處轉移到了浦弦的身上——當術法的弊端反噬到了浦弦的身上,那被浦弦親手禁锢的困獸也即将破籠而出。
可是還有些不一樣的......林念感受着周圍想道,這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
林念有些難受地吸了吸鼻子,裡頭的氣息俞加濃烈,裡頭的人也正從陰影下往外走出。
池子磬穿過斷成兩截的瀑布,一腳直接邁過浦弦的身體站在了他的腦袋邊上。
“就憑你,還想關住我?”
他擡起一腳踹向浦弦的身軀,倒地之人沒有任何的反應,于是下一刻就被踹出了好幾米遠。
沒有環顧四周,而是直接找到了目标,池子磬突然看向林念,追問道:“是你?是你往他身上轉移了術法?”
林念正色承認道:“是我。”
“林漢霄的兒子?你知道會把我放出來吧?這對你們來說不是個大好的時機?”池子磬眯着眼睛瞧他,似乎是突然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将我于冰瀑中擒拿,豈不是十全十美?”
“冰瀑連接着浦弦的真氣,隻要他在,你就會一直關在裡頭。反過來說,如果擊敗他是必然的,你被釋放出來就是一定的。怎麼看都還不及‘好’一字吧?”林念道,“我的選擇還不錯?你們自相殘殺而死,那我們隻需要解決剩下的一個就可以了。”
“你爹都不敢說他能解決我,你倒是膽子大。”池子磬沒将他放在眼裡,不屑地哼了一聲又往前踱了兩步,“話先說在前頭,我被封在冰瀑裡不是被迫的,而是自願的。”
緊接着他竟收劍回鞘,雙手向兩側打開突然起勢,動作之快讓所有人都一下戒備了起來,仿佛稍有走神就會被池子磬捉摸不透的暗器傷害。
打開雙臂正是打開了真氣的渡口,林念一個醒神,終于嗅到了那絲異樣的來源。
原本屬于浦弦的混亂之氣居然轉移到了池子磬的身上,那渾濁的、肮髒不堪的、融合了濁氣的真氣......在池子磬周身如同蟒蛇一般盤繞纏繞,當最初的排異被池子磬緩慢吸收後,剩下的那些便如同他的掌中玩物。那氣息盡頭團聚而成的凝結之處就宛若一顆煙霧缭繞的夜明珠,這顆珠子被池子磬捏在手中過,懸浮其上聽從着他的指令。
可池子磬明明有本事将它們完全歸于己用,卻仍舊任其遊蕩在自己周身,飄飄忽忽似是紅绫又似是白绫。池子磬一動不動地站在其中,而環繞飄蕩的氣息似乎在勾引着什麼靠近……
突然,池子磬擡手一揚,那混亂之氣便化作一條遊龍順着他的指向飛去,再一眨眼,又嗖的消失在了空中。沒人能猜到池子磬又在耍什麼花頭,而很快答案就揭曉了——那些無形的氣息體現出了有形的攻勢,墜落在池子磬腳邊的冰片晃晃悠悠地飄蕩了起來,一半飛躍他頭頂停下,一半升至與他齊平的高度□□不動,那些個冰片邊縫個個鋒利無比,此刻又被池子磬刻意調整了方向,将尖銳之處朝向外端,化作了冰天雪地裡才會見到冰之箭矢。
“小心防守!”林漢霄方才說出那麼一句,嘴巴還沒閉上,池子磬就擡手将這冰箭給射了出來!
“嘩啦——嘩啦——”
冰片在幾步開外停下了,嘩啦啦落下了一大片,墜落時又像極了冬日冰雹。這事不可能是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幹的,那就是……
林念向右前方望去,隻見胡宿不知何時又跑去了那裡,此刻揮着長鞭救下他們的正是那個從沒拿過武器的妹妹。
“趕上了……咳咳……還好趕上了……”
“淩空大師”李郎邊咳邊說,他雙眼目光如炬,直挺挺地盯着胡宿手中的長鞭一陣猛瞧,似乎在場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這長鞭更能進入他的視線的了。
小小的挫折并不能讓池子磬停止進攻,身後的冰瀑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因此一擊不行,下一擊立刻便能接上。隻見池子磬重新從身體裡抽出了一部分真氣,真氣繼續化作遊龍引導着冰片騰空飛舞。此次的速度比上一次又要快上許多,随着池子磬動作的越發麻利,那或許也驗證着——屬于浦弦的那股氣息正在不斷适應着這個新軀體,并且即将真正地歸屬于新的主人。
林念原以為這次要遭,可在冰片飛射到自己面上之前,那長鞭再次于空中劃過飽滿的弧度,将所有的傷人之物從高空之中勾落了下來!
“嚓……嚓……”
何處飄來的機械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