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斂見多了這樣的場景,因此并沒有太多驚吓,他隻是倍感驚訝,池子磬的老家土裡居然埋葬着無名屍體。從屍骨上辨認,其主人應當是位背部有傷的女性,且已過世許久,其皮肉已經全部被腐蝕殆盡了。
同樣,成斂并沒有忽視窒氣的存在,令人意外的是,窒氣就是從這白骨中散發出來的——竟是從一個死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成斂順着下坡滑到深坑中,稍一扒拉又見白骨下沒那麼簡單。挪開白骨堆的中心位置,下面是一個藤條圈繞起來的圓球,它的旁邊就是大樹的樹根,而從圓球裡又是伸出兩根藤條,虛虛搭在了幾根白骨之上。
眼前的場景十分詭異,藤條顔色鮮豔,更像是在地面上接受着陽光水露、正常生長起來的普通花草,這一切都讓成斂不得不朝着變壞的可能去想。他伸手蓋在樹幹底部,開始調動真氣探尋古樹的内部。僅僅不過一下一瞬,他就驚吓着把手放開了。
窒氣附着在白骨上,死後葬在這裡,又借由這藤條和樹根的連接,将窒氣帶到了大樹上。
事到如今,就算成斂不想承認也沒得辦法,從白骨到藤條球再到這棵古樹,無一不被窒氣纏繞,而這些窒氣并非是由外人帶來的,它最有可能的歸屬者或許就要沖屋子裡的池子磬當仁不讓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成斂默默将土蓋回了原位,不是他不想做,而是面對現狀他壓根就是什麼都做不了。池子磬當然要治,團聚在故園村的窒氣也得清除,可二者之間早已綁定了聯系,又并不能蠻橫地選擇将其中一方完全消滅......
離開故園村後,成斂沒有去找池子磬,反而是回到了出發點找到了林漢霄。
“我打算去找他說一下。”成斂道,“你們關系鬧僵也是事出有因,他也不是故意要沖你發火的。”
“三番五次都因為一些小事和我打起來,這誰受得了?”林漢霄還在氣頭上,若是長了長胡須恐怕就要吹到天上去。
“他是被窒氣影響了。窒氣你知道吧?我和你說過的。隻要我将他治好了保準還你個清清爽爽的池子磬!”
“别去,成斂,别去。”林漢霄不停擺手說道,“他變成那樣,見了面連我二人之間的舊情都抛之腦後,隻記得些雞毛蒜皮的吵架小事,回回都放大成大事來計較,所以我勸你别去。”
“可他是我們兄弟,不能放任不管!”
“池望自愈能力極強——不論是肉身還是真氣,成斂,你治過他,你很清楚這一點。”林漢霄同成斂對視道,“你也知道你治不了他,對吧?”
成斂失笑道:“怎麼可能治不了?”
“不然你不會來找我。”林漢霄轉頭望向窗外,外頭竟不知不覺下起了綿綿細雨。“池望吃過和你的百病藥相似的東西,我有感覺。”
“我不知道,我沒聽說過有變質的百相果。”
兩人都不說話了,過了許久後林漢霄才問:“你如果去,打算怎麼治他?”
“他吃的東西不簡單,用簡單的藥是治不了的。”成斂垂下眼簾說道,“所以我是想像你一樣,也給他喂一喂百病藥。”
林漢霄小歎了一口氣道:“你有多大的把握?是藥三分毒,他吃下去的可都不是凡物,萬一......”
“萬一有事,治不好兄弟的我,就以死謝罪?”成斂笑嘻嘻說着,似乎是不想讓氣氛太過尴尬。
林漢霄沒接他的意思,他也笑不出來,隻是抽了抽嘴皮道:“多加小心。”
那天之後林漢霄就失去了成斂的消息,誰料再傳入耳時等來的卻是對方的死訊。他隻聽說成斂去找了池子磬,可惜藥沒能喂到他口中就被趕了出去,而池子磬則對成斂說他“有病”的事實動了勃然大怒,竟不管勸阻滅了整個成家。
林漢霄怨恨自己,更加痛恨這個昔日于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吳笙何得此消息,便和他二人直沖故園村讨要一個說法。二人去到了故園村,不見本人卻見古樹,這時林漢霄想起了成斂對他說過的話——既然砍了樹池子磬也會死,那這隔山打牛不就是最簡單的方法嗎?
他話音剛落,吳笙何抄起斧頭“晃”的一下,就嵌進了樹幹裡頭。
松樹針葉紛紛落下,站在樹底的兩人紛紛躲讓避開。就在這時眼尖的吳笙何突然大喊了一聲:“不好!”
他指了指遠處的細流道:“水怎麼發黑了?”
那瀑布源自山頭,沒道理源頭處的水會如此肮髒,再定睛一瞧,這水不是在山上時就發黑的,而是經過他們腳邊、經過那棵松樹附近時才變黑的。
林漢霄和吳笙何二人對視一眼,互相都猜到了對方的意思。吳笙何就走回去拔出鐵斧,照着原位又給重錘了一下,針葉再一次落下來,這次吳笙何提着斧子跳着腳從裡頭跑了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
林漢霄俯下身往水裡一撈,一條翻了肚子的魚正躺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