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惠瘋狂咳嗽起來,心虛得腳步都不太穩了。
“這這.....這不是緣一的錯,但、但是,這個時代你哥哥還活着哦,你見到他再讓他給你做一個笛子不就好了......我剛想起來你的耳飾和笛子都還在,400年了古代人的手藝真可怕.....400多年前,長大成人的你把耳飾送着我們住的這家房子的主人了,現在戴在竈門炭治郎身上.....話說回來,你的笛子被你哥那二百五不小心弄壞了,你哥天天對着那斷掉的笛子想你想得要發神經病,與其要回來還不如讓你哥重新給你做一個新的。”
繼國緣一愣愣地看着上杉惠幹活的虛浮背影,上杉惠曾經哄小孩似的跟他說他在400多年前已經活過一次了,結果沒活好老天爺不滿意,就讓5歲的他到大正時代再活一次過完美的人生......
“兄長大人現在過得怎麼樣....他現在400多歲了,是不是變成老爺爺了?”
上杉惠撇撇嘴:“變成老古董了,大男子主義聽不進人話,兇巴巴的,一天到晚跟走火入魔似的想變強......好啦你别啧我,屁大點小孩還會啧人了?!跟你爹那個臭老頭學的什麼毛病......你哥哥世界第一厲害好吧。他現在外表還挺年輕的,20多歲的樣子,隻是他變成鬼多長了4隻沒用的眼睛沒有以前那麼好看了.....小緣一,你到時候想辦法把你哥哥勸回來,過兩年就能研制出把鬼變回人的藥了,到時候你們兄弟相親相愛過完一生再讓他下地獄贖罪去......你哥怕死,但你死了他也跟着瘋了,你見到他可别再說什麼你想成為世界上第二強的武士,你就說你想當哥哥一輩子的弟弟就好,多撒嬌嘴巴甜一點,撲進他懷裡讓他親親抱抱舉高高——”
木闆車上傳來一陣咯吱作響,上杉惠不明覺厲,越說越起勁,碎碎念道:“少誇你哥哥強,他還覺得你在陰陽他......你哥哥就是個大悶騷,明明想你想了400年,最後還來句我讨厭你.....你哥哥最喜歡你了,他老婆孩子全部忘光了,他還記得你小時候大雪天餓肚子沒人管的事,當時說的時候他可生氣了.....可是戰國時代的男人都太蠢了,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好好愛自己,更别提怎麼理解‘愛’這種感情了......你們都是被那封建老爹殘害得夠嗆......緣一你這回别做劍士了,我感覺你本來也就不喜歡,你見到你哥就說你想要你哥養你一輩子,你們再也不分開就好。”
5歲的繼國緣一大腦有點轉不過來,喃喃道:“兄長大人不會喜歡廢物的.....我不當劍士.....也不代表我就想當沒用的人啊.....”
上杉惠總算把門窗全部封完,汗流俠背地坐在石頭上喘氣:“呼......你哥心裡鬧了400年别扭,你長大後身體素質比鬼王還強,誰都打不過你,可是你的一生還是過得不盡人意......這次換條路走嘛,你現在隻有5歲,有的是讓大人養的資本.....你哥哥搞不好這次能把你當兒子看待,兒子強過老子是件好事,弟弟強過哥哥就會讓哥哥覺得恥辱.....所以小緣一,如果有一天見到你哥記得讓他賠你一根笛子,你就哭着跟他撒嬌說‘哥哥把我的笛子弄壞了’......噗嗤,估計那家夥可以再走火入魔個400年。”
繼國緣一有點受不了了:“惠哥哥,我不會撒嬌,男孩子要勇敢正直,不可以走旁門左道.....”
上杉惠累得眼冒金星,睜着一雙死魚眼說道:“撒嬌和勇敢正直沖突嗎?誰不喜歡好看的男孩子朝自己撒嬌啊,你平時說話夾一點,要充分突出你的年齡優勢.....你别放空,認真聽講!我以前養過一隻貓,給他剝好蝦他可以就着我的手吃上幾分鐘,小口小口嚼不爛蝦肉的模樣可萌了,結果我去拿外賣....拿包袱的功夫,他自己就把一整盤蝦全炫嘴裡了.....但我一點都不生氣,我覺得對着我撒嬌的小貓咪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小緣一,你明白這個故事了嗎,就是适當的示弱裝可愛,可以讓自己和對方心情都變得很好,這就叫做提供情緒價值!連貓都懂這個道理,你這個古代人怎麼就聽不懂呢?!”
繼國緣一的目光呆滞得像是被貓炫進嘴裡熟透了的蝦子,幹巴巴地道:“兄長......兄長大人不喜歡養寵物......我、我想要和兄長大人待在一起,我也想保護他.....”
“你哥不喜歡寵物但喜歡你啊。”上杉惠恨鐵不成鋼,“你想想你哥是不是總是偷點心帶給你,給你做玩具陪你玩風筝陪你下将棋,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他在認真照顧你啊,你要回饋他的不是你變強大後去保護哥哥.....你那争強好勝的哥哥真會氣死。在你心裡,你變強更重要還是和哥哥搞好關系更重要?”
“.......”繼國緣一神情有些慘兮兮的,仿佛泫然欲泣,“我想和兄長大人搞好關系......但我不想當廢物,父親大人說隻有廢物才需要别人的照顧。”
上杉惠嘴角抽搐:“你長大以後想成為和你父親一樣的人嗎?”
繼國緣一愣住了,這下倒是很堅定地搖頭:“不想,他惹哭母親大人,還總打兄長大人。”
上杉惠敦敦誘導:“你不想變成那種人,那他說的話就不要聽,下一代總得反抗上一代,這樣時代才能進步。你們那個年代大家族生出雙胞胎意味着不祥,可是現在早沒那種思想了,哥哥弟弟都是寶貝,都是可以對大人撒嬌的,如果你父親思想沒那麼迂腐,也許你母親就不用被氣得卧病在床了。”
這下繼國緣一徹底不說話了,似乎陷入到某種奇怪的沉思當中,上杉惠休息片刻,包袱早就收拾好放在木闆車上,此刻熄滅煮湯的火焰,一切準備就緒,拉起闆車,順着微亮的曦光朝山下龜速挪動。
不知走了有多遠,身後的木闆車上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撒嬌.....應該怎麼做?”
晨光從烏雲間傾瀉入林,大片大片的積雪化作泥水,山野寂靜無聲,上杉惠走得慢,呼出一片一片白霧,很樂意陪小緣一聊天。
“首先不要叫他兄長大人,給人感覺太正式了,要叫‘歐尼醬’(哥哥),聽上去就很可愛。”
“......兄長大、哥哥他聽到會高興嗎?”
上杉惠不由得想起自己養過的那堆孩子,長籲短歎道:“會高興吧,我以前養過好多弟弟,結果他們長大都不肯叫我哥哥了,真讓我難過......小緣一這麼可愛,誰能對你發脾氣呢?”
“.....惠哥哥,你是你第一個天天說我很可愛的人。”
小孩的聲音悶悶的,上杉惠歪歪頭,雪天路滑,怕掌握不了平衡不敢回頭,隻能頭也不回地說道:“小緣一就是很可愛嘛,眼睛大大的,頭發像貓咪一樣順滑蓬松,又聽話又聰明,我以前養過的孩子可調皮了,你比他們年紀都小,但你是最乖的一個,我可喜歡你了。”
在上杉惠看不見的地方,小小的繼國緣一臉紅得能滴血。他從來都不是個喜形于色的人,可是被愛包圍的感覺會從毛孔裡溢出來。
“我、我以前從沒被人誇過......大家都說我臉上的斑紋特别醜.....”
“狗屁!”上杉惠難得在小孩面前說髒話,忿忿不平道,“他們就是長得沒你好看,沒你眼睛大沒你皮膚好沒你有天賦,他們都在嫉妒你。就算你臉上的斑紋沒有用,它也很好看啊,在人群裡一眼就能看見你....别人說自己不好的時候聽聽就算了,千萬别放心上,别人說的話轉眼他們自己就忘了,人類就是這種生物,恨你有怕你無,這400多年很多人想開斑紋還開不了呢。小緣一,你是上天保佑的孩子,隻可惜生錯年代,遇上群不識貨的家夥。”
“......這個年代,大家很想開斑紋嗎?”
上杉惠頓了頓,哭喪着臉道:“那群家夥估計會想吧.....但除了你,其他人開斑紋活不了太久,所以你哥哥才變成鬼的......小緣一,你能想想辦法嗎?”
繼國緣一沉默片刻,深紅色的瞳仁靜靜地注視上杉惠在某一瞬間變得透明的背影,輕聲說道:“我感覺,惠哥哥會有辦法,你身上的血液好像——”
冷不丁的,樹林外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打斷小孩即将脫口而出的話。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拖着竈門家的闆車?”
上杉惠渾身一震,繼國緣一立刻從晃動的闆車上一躍而下,面無表情地擋在上杉惠身前,看向旁邊舉着獵槍的兩個老人。
“你們是誰?”
小孩不愧是繼國家養出來的,即便身高還不到上杉惠的腰際,但聲音冷靜得比成年人還穩重。上杉惠驚魂未定,但繼國緣一帶給他的安全感太強大了,他穩定心神,想牽起小緣一的手——5歲小孩一路抱着暖手爐、穿着厚厚的棉衣圍着圍巾坐在上杉惠專程為他做的棚子裡,手心都溫暖得像太陽,而上杉惠拖着闆車手腳冰涼,剛碰到皮膚變下意識想松開孩子暖乎乎的小手,卻被繼國緣一果斷地拉住,上杉惠怔了怔,也不掙脫小孩。
上杉惠的面容實在是人畜無害,兩名獵戶稍稍放松警惕,問道:“我們是住在山腳小鎮的居民,上山找熊的.....你們是從竈門家來的嗎?那家人兩月前遭到棕熊襲擊,除了長子長女全部過世了....你們是因暴風雪困在那兒的嗎?看這個孩子還穿着竈門家小孩的衣服。”
上杉惠松了口氣,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們的确是從竈門家走來的,她們一家人還沒死,隻是大腦受到刺激變植物人了.....你們能幫我把她們送到山下的醫院嗎?他們在山裡我怕真會被熊給吃掉......”
繼國緣一擡頭看向上杉惠那兩隻無意識耷拉下的耳朵,人類在恐懼的時候,瞳仁會收縮,毛孔放大.....而在上杉惠身體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長長的耳朵會像小動物一樣耷拉下來——他是真的本能地在害怕陌生人。
繼國緣一目光流轉,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