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恍惚間,幾聲急促的碰撞聲,似刀劍相交,金光淡去,被抽出的妖力開始往體内遊走。
一時間,四人癱軟在地,任卷舒擡眼望去,随着金光落下,隻見一抹紫色身影擋在法陣,“師父。”
她怕自己看錯,努力撐着身子想要起來,奈何剛被動了妖丹,妖力還未恢複,實在撐不住,又倒了下去。嘴上卻沒放棄,“師父,這道士作惡多端,他操控銮烏作惡,騙取百姓錢财,小心他使詐。”
若谷沒有轉身,任卷舒看着紫衣随風飄動,隻聽她說道:“老實呆着,還囑咐你不要招惹道士,現代可好,送人家手裡來了。”
這是用法術傳過來的聲音,旁人聽不見,任卷舒便用發法術傳回去,“知道錯了,師父,真的再也不敢了。這臭道士欺負我們,你先治治他,收拾完他,再收拾我。”
若谷沒理她,此時四周躁動,人們嘴裡嘀嘀咕咕地讨論,本來是想看場除妖好戲,這怎麼又殺出一個紫衣女子?
看樣子,是要跟歸系道長對着幹。
歸系自知不是她的對手,垂下眼迅速向兩側瞟去,眼下怕是難以脫身。他甩了下拂塵,擡眼看向若谷,方才見她所用招式,倘若沒猜錯,應是半月山弟子。
若是取巧,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貧道沒猜錯的話,閣下是半月山人。”歸系道,“同樣都是為天下降妖除魔,姑娘為何攔我,選擇跟妖站在一邊。”
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就是,你為何要阻攔道長捉妖!”
“你是修道之人,怎會護着幾個妖物?到底安的什麼心思。”
“說的對,哪裡竄出來的野丫頭,竟敢阻攔道長除妖。”
聽着人們七嘴八舌,若谷莞爾,“我不是阻攔道長捉妖,隻是想找出這背後作惡之人,究竟是誰?”
“作惡的妖怪,道長已經抓到了,就在你身後,你莫要在這鬧事。”
“不管你是什麼山的人,快些讓開,不要耽擱道長除妖。”
陣法中,任卷舒三人氣得不行,剛想開口怼回去,便被一道聲音搶先,“什麼山的人?真是笑話,你們竟不知道半月山,這世間數得上名号的修仙門派,你們竟然不知。好笑,真是好笑!”
真沒想到銮烏會開口,還是替她們說話。
懷州受九雲觀庇護,若是出現怪事,也不會再向外求取幫助,百姓不去修仙修道,自然沒什麼了解。更何況半月山離此地甚遠,沒聽說過,倒也正常。
“不管你是什麼山的?在我們這隻信九雲觀,道長已經幫我們捉住惡妖,你不要胡攪蠻纏,耽誤了正事。”
若谷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隻信九雲觀?照你們所說,歸系道長是九雲觀的。”
人們紛紛應聲,“是啊,歸系道長是九雲觀的,你看他身上的道袍,還有手裡的拂塵,都能看出來。”
若谷點頭,轉身看向歸系,“是嗎?”
歸系視線飄忽不定,避開她的眼神,清清嗓子,“正是。”
“九雲觀最忌諱衣服雜色。”若谷說着,手中銀扇甩出幾個暗器,直直沖他腳邊刺去。
歸系步步閃躲,旋轉間,銀镖在衣服上劃過,藏青色道袍下露出大紅大紫的内襯與褲子。
“鞋子污垢不堪,就當你是着急趕路,未來及清理,暫且不說。”若谷就此收手,“歸系道長,你穿的這一身,可是犯了九雲觀的大忌。”
歸系道長連忙遮擋,可衣服上破洞太多,怎麼遮都遮不過來。萬般惱怒下,将拂塵一甩,也不再遮掩,“不過是身外之物,情況如此緊急,忘記換罷了。”
“可、可怎麼能是紅色?”
“紅色可是祈求福祉,敬神明用的,眼下降妖除魔,怎麼能穿紅色?這豈不是成了敬妖魔?”
“這女子說的對,九雲觀最注重穿衣整潔,怎麼會容忍鞋子上踩有牛屎。”
“難道歸系道長是個騙子?”
人們争先恐後地打量着歸系,好一頓指指點點。現在雲裡霧裡,也不知道該信誰。
“嗷?衣服忘記換了?”若谷淺笑,“師承何門,總不能也忘了吧?”
歸系喉結上下滾動,半晌才道:“自然忘不了!”
若谷靜靜盯着他,雖沒開口,眼神裡的意思倒也明顯。見他半天不說,她淺笑了下,先開口道:“方才的幾番打鬥,看你招式間,有幾分大宗道長的影子。但,這做派上,又像極了弘景道長。你可敢說師承何人?我定要告到九雲觀。還是說,你根本不是九雲觀的弟子?”
衆人瞬間噤聲,都在等着他回答。
歸系頭腦裡急速旋轉,倘若承認自己不是九雲觀的人,民憤難平,局勢則會更加不利。不如先随便應下一個,方才聽他們講,這九雲觀也是個厲害的角,量眼前女子也不敢與其結怨。到時候,真要去九雲觀,路上有的是機會逃跑。
他冷哼一聲,随口道:“師承弘景道長。”
若谷不緊不慢道:“原來是弘景長老的徒弟,真是幸會,不知道長老身體,近來可好?”
歸系這心裡稍稍松了口氣,有隐隐覺得哪裡不太對,敷衍道:“身體無恙。”
話音未落,人群中驚噓聲四起,歸系眉頭微蹙,還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弘景長老已經仙逝幾十年了!”
“騙子!這個騙子!”
“他不是九雲觀的道士,這是個騙子!”
歸系心裡猛地一墜,擡眼看到若谷笑嘻嘻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套了。
大意了,他牙齒咬的吱吱作響,此番情形,無論說什麼,都已于事無補。
“方才說的百姓都能懂,再說些大家不懂的。”若谷擡手指了下身後陣法,“這可是禁術,修道之人,雖以降妖除魔為己任,但不可吸食妖元助漲法力。歸系道長,你用此術,不怕天打雷劈啊?”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狡辯的,歸系冷聲道:“姑娘已經猜得如此透徹,還有什麼好說的?”
原本降妖除魔,挺簡單的事,現在繞來繞去,真是讓人看不懂了。人們紛紛疑惑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這道士不是好人。”
“那人皮稻草,究竟是誰弄得?”
“就是,究竟是誰做了這喪盡天良的事情?”
若谷看向歸系:“你聽聽,怎麼會沒什麼好說的?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我也很想知道。”
“貧道已經是百口莫辯,沒什麼好說的,悉聽尊便。”歸系一甩手,“這罪狀,我一人擔了。”
“哎?這可不行。”
人們紛紛朝陣法看去,銮烏揚笑了笑,“這禍亂,可有我一半的功勞。”他看向若谷,打量一番,“若是我猜的沒錯,這位姑娘應是半月山掌門。”
若谷莞爾,沒接話。反倒是歸系眼底閃過一絲震驚,這女子竟然是個掌門。
見她不答,歸系也不再追問,反而自爆家門,“在下銮烏,就是書中記載的,早在幾百年前被道士降殺的銮烏。”
那隻死了幾百年的妖鳥?若谷微微蹙眉,“銮烏?”
銮烏莞爾,“正是在下。”半月山掌門自是鬥不過,也不可能輕易放了他。
“還真是活久見了。”若谷暫時放下他死而複生這件事,銮烏絕對不簡單,先得讓他吐吐話才行,“你放才說,這禍亂,有你一半的功勞,是怎麼回事?”
銮烏懶散道:“那就要說一說我的師父了,是不是啊?歸系道長。”
道士收妖做徒弟?人群中頓時掀起一片喧嘩。
若谷瞪他,銮烏眼角勾着笑,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先不說這兩人是不是師徒關系,他嘴角的笑意夾雜幾分嘲弄,這話更像是沖她說的,甚至都不用開口,有的是人替他指責。
歸系卻默不作聲,可能是不想做這些無謂的掙紮。
“我這師父,是那一派的道士來?”銮烏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害,記不得了,都被逐出師門這麼多年了,記不得,記不得啊。”
歸系惡狠狠瞪他,他卻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沖他輕挑眉毛,挑釁地笑了下。
“師父你啊,就是太貪了,當初要是見好就收,早不知道去哪逍遙了,怎會有這些破事?”銮烏道,“非要一口吃成個胖子,讓楊老爺籌朱砂錢,這下可好了。”
楊老爺臉上一陣黑一陣青,本以為被妖戲弄了,沒想到是這道士害人不淺。
銮烏伸出手掌,人手慢慢變成鋒利的爪子,他仔細欣賞了一番,笑道:“那些血淋淋的人皮,便是用尖爪撥出來的。”
人們嘴裡唾罵,腳下紛紛退了幾步,确實吓人。
“害,我也是無奈之舉,要不是一縷元神在他手裡,誰願意做這血淋淋的差事。”銮烏苦笑幾聲,“真是髒了我這上古大妖的手。”
若谷看向歸系,“他所說的,可屬實?”
歸系一手摸索到到腰間,“屬不屬實?你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