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葉任生再于那拐角長闆凳上尋得昏睡的酒客,辭别解廈。
“淺相逢,深相交,小子葉任生能與解先生走一遭,實乃有幸至極。時日迫緊,在下要即刻前往京都送達那一十二捆草藥,就此與先生别過,待到事情辦妥,小子再來與先生暢飲佳釀。”
酒客仍舊鼾聲如雷,葉任生躬身作揖,“如若耽擱,待到來日小子再來京都,抑或先生路過晟州時,定要再續千杯,還望先生萬分珍重。”
未曾得到酒客的應答,葉任生作過揖,起身看了一眼那涎水溢在嘴角的睡顔,搖搖頭,轉身離開。
葉任生遣了家厮去驿站等候,隻攜着六鑼往京都趕去,進了京都城門,直奔角樓,終趕在最後時日内,親手将一十二捆霁栝草,送達了太尉府。
“多有耽擱,十分羞愧,還望管事多多美言幾句。”葉任生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兩,塞到了那管事的袖子裡。
“葉掌事辦差從來上心,”中年管事面上慈和,“即便不言,大人也都通明。”
說罷,那管事吩咐了下人将藥草搬進偏門。
“是是,大人向來通明,但若沒有管事美言,想來這般延期也沒那麼方便,日後還望多多照拂。”
管事輕笑,“葉掌事言重了,不知這是……”說着指向她的脖頸。
“無礙,一點小意外,被馬繩纏了下,那這般草藥安全送到,在下就不多叨擾,先行告辭。”葉任生作揖。
“掌事慢走,一路平安。”說罷那管事便轉身進了府内。
葉任生眼望着府門關閉,嘴角的弧度瞬間卸下,來回活動着發僵的下颌,轉身迅速離開。
……
行至京都前大街,漫步進東市,遍望着繁華街道的瓊樓金鋪,往來絡繹不絕的行客,不禁心生感歎。
到底是榮沐天子盛威的京都,晟州東市再繁華熱鬧,也不及此處來得典雅雍容。
這般走到一處酒樓外,人群簇擁的中心,耍雜技的藝人正站在高空的繩索上來回翻跟頭,引得往來喝彩不斷,鼓掌不絕。
葉任生揪着心看了片刻,甚是拜服,不禁随人群一道喝起彩。
那藝人翻過跟頭後,接過繩下同伴抛上去的鐵圈,随之邊翻跟頭邊鑽鐵圈。
葉任生的視線忍不住随那藝人的身姿移動,轉至繩索盡頭,視線内突然闖入一抹甚是熟稔的月白之色。
她擡眸一瞧,酒樓的二樓回廊裡,那日客棧裡與她飲茶相談甚歡的公子,正緩緩而過。
間或是被樓下喝彩吸引,回首望向樓角繩索,被那藝人高超的技藝驚歎。
劍眉微揚,嘴角含笑,一雙深眸在京都盛午的曜陽下,若廟會之夜盈滿碎星與煙花的醉星湖,奕奕奪目,叫葉任生心下莫名一陣悸蕩。
她顧不得再去瞧那精彩紛妙的雜技,撥開人群,朝着酒樓大門奔去。
“哎,公子,你去哪兒?”六鑼納悶不已,趕忙跟上前。
“喲,客官裡面請!”
葉任生踏進酒樓,眼神急切地四處搜尋,小二見狀,随着她一塊瞧麼,“客官您幾位啊?這是找——哎?”
尋到樓梯,葉任生推開小二,直奔樓梯攀上二樓,順着回廊左側向後找。
“客官您這是找誰啊?”
小二緊跟上來,“哎呀客官您不能這樣到處亂闖。”
“公子!”
六鑼也緊跟在身後上了樓,小二聞聲轉頭,“這位客官,哎——”
六鑼朝着葉任生相反的右側而去,小二站在中間左看右看,甚是手忙腳亂。
“哎呀,這算怎麼回事啊……”
葉任生尋到方才樓下所看到的廊角,卻并未找到那公子的身影。
她攀着欄杆朝四處眺望,遍尋不得,急得眉心蹙起。
正要往另一側回廊走時,在樓下人群中,發現了那道身着月白錦袍的背影。
那身影此時正穿過人群,朝那街對面的另一棟高樓而去。
“公……”下意識便想開口喚聲,四下喧嚷将她拉回現實,差點失了禮數。
葉任生隻得趕緊原路返回,再次撥開小二,朝樓下奔去。
“哎哎?”
六鑼慢下一步,在回廊來回轉了兩圈沒找到葉任生,急得抓耳撓腮。
“公子,你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