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凝柔順地點了點頭,走到桌椅前坐了下來。迎着昏黃的燭光,羞澀地看向了沈幸。
劍眉星目,溫潤而澤,如畫的眉眼到了燭光之下多了幾分缥缈的清冷,也更令人沉醉。
也許是有了方才的親昵,此刻她雖然羞窘,卻也再難掩飾眼底的情思。
對上她情意綿綿含羞帶怯的眉眼,沈幸心弦一動,唇邊生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謝姑娘,方才我對你多有冒犯,你若不嫌棄我出身低微,我願意親自去府上提親。”
對上沈幸鄭重其事的眼神,謝凝心頭一震,愣愣地望着他,一張臉紅了又白,半晌沒有說話。
見她糾結為難,沈幸眸光一暗,落寞地問道:“你不願意?”
聽見他話語中的失落,謝凝咬着唇,眼裡滿是憂傷。“不,我沒有不願意,隻是……”
“隻是什麼?”似是對她的遲疑不滿,沈幸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迎着他失落的眼神,謝凝心口一窒,似油煎火炙般焦灼不安,哀婉地說道:“家裡已經為我定了親事……”
說這話時,她的心裡亦是十分怅惋。可她身為謝家的嫡女,注定了身不由己。
謝家不會放棄永昌侯府這門親事,也絕不會允許她退婚另嫁。想到此處,她不禁紅了眼圈。
沈幸眸光微凝,怅然若失地歎了口氣:“如此看來,是我沒有這個福分了。”
将他的失落看在眼裡,謝凝難過地濕了眼眶。
上天既然給了他們相遇的機會,為何不能大發慈悲地促成這段良緣,反倒讓人遺憾終生?
淚珠盈睫,楚楚可憐。看着她眼含淚水的模樣,沈幸默默遞上了錦帕,歎息地問道:“這門親事能退掉嗎?”
謝凝接過帕子,還沒來得及擦拭,淚水就順着眼眶流了下來。她既悲傷又彷徨,隻能無助地搖了搖頭。
就算謝家肯退掉親事,永昌侯府也未必肯答應。
“與你定親的是什麼人?”似乎是被她的悲傷所感染,沈幸的面上也流露出了幾分傷懷。
謝凝沒有回答他,隻無聲地流着眼淚。見她哭得一臉悲戚,沈幸歎息着從她手裡奪過帕子,憐愛地替她拭去淚水。
可她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怎麼擦都擦不完。
“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腫了。”沈幸無奈地歎息着,伸手将她攬入了懷裡。
謝凝伏在他的胸前嗚咽啜泣,明知于理不合,卻還是沉溺在他的呵憐之中不願清醒。
夜裡風大,可依偎在沈幸的懷中她卻不覺得冷,反而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歡喜和安定。
晨光熹微時,沈幸将懷中睡眼惺忪的謝凝喚醒,牽着她的手走到了屋外。
一輪紅日從遠處山巒間緩緩升起,灑下萬丈金光。紅豔的朝霞挂在天際,雲彩被慢慢暈開,天地間都被染上一層金黃的光芒,猶如一幅壯美的畫卷,讓人移不開眼。
賞過日落又與他并肩看過日出,謝凝的一顆心豐盈又飽滿。
下山的路上,她甚至在想,就算将來遺憾擦肩,能留下這段美好的回憶,就夠她慰藉餘生了。
長恩寺的禅房裡,小桃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夜,見謝凝毫發未傷地回到寺裡,一顆心才總算落了地。
臨别時,謝凝解下系在腰間的香囊遞給了沈幸。
“這裡頭放了些安神的香料,還有那日的山茶花瓣,送給你留作紀念吧。”
山上的她脆弱又感性,可下了山理智漸漸回籠,她明白自己不該再繼續沉溺。與其繼續糾纏彌補深陷,不如就停在此刻,還能留下一份美好。
她的眼神分外平靜,連往日的羞澀都不複存在,平和得讓沈幸心生疑惑。
他狐疑地接過香囊,正要開口詢問時,卻見謝凝柔聲說道:“能遇見你是我此生之幸,可惜命運弄人,你我終究是有緣無分。今日就此别過,願你往後諸事順遂得覓良緣。”
說罷,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溫柔地笑了笑,轉身走向了等候在台階之下的小桃。
背過身去的那一刻,唇角一僵,她不禁紅了眼眶。
見她紅了眼圈,小桃不安地問道:“姑娘,你眼睛怎麼紅了?”
謝凝的面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她搖了搖頭,故作淡然地說道:“風太大了,被沙塵迷了眼睛,不礙事的。”
“哦。”小桃心思單純,也沒有再問,隻跟在她身邊,一同走出了寺門。
沈幸眸光幽暗地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眼底閃動着莫名的情緒。說不上來那是憤怒還是惋惜,也許是戲演的太真,連他自己都沉溺其中忘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