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彧的玉人軍一放出來,他趙鎮行事自然不能再随心所欲,處處要受制約;卻又将新一批官員留了下來,要知道,這次換掉的,可都是時彧的人。
這如意算盤打得,實在是妙哇!
轉頭朝時彧斜了一眼,他也眉頭緊鎖,可意外的是,他卻沒再開口反駁。
“那就先這樣。”皇帝撣了撣衣裳,“朕也乏了,你們先回去吧。”
......
王楚容正在偏殿靜坐,表面上看上去是在閉目養神,實際上卻是在腦海裡,一遍遍過着宣室殿裡的擺設。
回憶起那日茹夫人來,無論從發飾、耳飾,還是深衣上的刺繡來看,都是極為對稱的。
茹夫人受寵,自然是了解皇帝喜好的。
怪不得表兄要強調,“不成對的”。
皇帝追求完美,無法接受本是一對的物件,隻剩下一隻。
雖不入政局,但她也知道,皇帝這九五之尊的名号,隻是鏡花水月,實際國家大小事務,十之七八都要經表兄的手。
設身處地想想,任誰陷入這樣的境地,内心都是不甘的,想要抓住一切機會,證明自己的無上地位。
所以皇帝才喜歡将把玩之物,賞賜于人,再居高臨下欣賞對方俯首帖耳,感恩戴德的模樣。
如此想來,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想得太入神,不知何時,蘇善已來到跟前,“王娘子,陛下有請。”
王楚容深吸一口氣起身。
來到正殿,皇帝坐在矮榻上,臉上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這次她看清了,他在轉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腰間兩塊玉佩是一對,右手手腕戴着兩串珠子,一串核桃綴琥珀,一串綠松石。
一旁案上還放着一隻金制的雀鳥,整體色澤發暗,應該把玩了有段時間了。
“陛下。”
皇帝笑道:“讓你等了朕這麼久,快點開始吧,蘇善。”
有宮人來,用布将王楚容的眼睛蒙住。
細碎的腳步聲來了又去,搬動案幾的聲音,銀瓯輕落在案上的聲音...
待布條撤去,重新睜開眼,已經有銀瓯倒扣在案上了。
皇帝似笑非笑,擡手道:“開始吧。”
王楚容從袖子裡掏出龜殼,拿在手裡輕搖,一邊搖,一邊四處走。
不怪她要故弄玄虛,她隻能借這個機會觀察。
心裡估摸着剛剛擺放物品需要的時間,她慢慢轉了一周。
博古架上的黃玉貔貅在,香案上的鎏金博山爐也在,并未發現什麼異常。
回頭望向皇帝,他一副意得志滿的模樣,看來,是不在這邊了。
回到案幾前,她将龜殼中的三枚銅錢倒出,用手指平鋪開來。
皇帝俯身向前,将肘放在膝上,雙手交握,笑道:“如何啊?”
王楚容面上波瀾不驚,從容擡眼,目光在皇帝左手空空如也的拇指上,也未多做停留,微微颔首道:“臣女已經知曉答案了。”
“哦?”皇帝挑眉,“說來聽聽。”
“在那之前,臣女有其他事要禀明。”
見她面色沉重,皇帝有些疑惑,身子向後倚去,“說吧。”
王楚容道:“臣女夜觀星象,發現有星孛入于北鬥,恐怕,民間要起瘟疫,陛下還是早些召集大臣們,想些對策才是。”
皇帝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抿嘴樂了半晌,“你還是先答,這瓯裡是什麼東西吧,我再決定,要不要相信你。”
那語氣,好像在哄三歲孩子一樣。
王楚容皺眉,她心目中的好君王,在聽到百姓要遭難時,絕對不該是這個反應。
可如今,成千上萬條性命,似乎都系在她這場賭局上了。
原本頗有把握的事,也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她緩緩道:“此物本溫潤,卻沾了帝王之氣,是陛下的随身之物。”
皇帝右眉不自覺抖了一下,眼裡的驚詫一閃而過,她都敏銳地捕捉到了,繼續道:“此物跟了陛下很久了,陛下真舍得割愛?”
皇帝不禁好奇,“這些都是卦象上說的?”
王楚容心裡知道,這些話出了口,便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去,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但就像表兄說的,算是功德一件,于她來說,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屈膝跪下,額頭輕點在交疊的手背上,“臣女謝陛下賞賜玉扳指,陛下曾說,答對了可以朝陛下要個恩典,那臣女希望能留在欽天監,以神女的身份,為陛下和陛下的子民們,奉獻一生,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