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次伺候少主公沐浴,還說起元稽的事。
少主公當時說的是:“聽沒聽說過一個詞叫,鞭長莫及?若我日後遠離長安,這裡也總不至于是一盤散沙。”
如今,不正是當時說的情形?
要知道,那可是幾個月前啊!
流光有些茫然,當時說的可是“不至于一盤散沙”,而不是把這裡搞成一盤散沙。
那這算是料準了,還是沒料準啊?
再看時彧,怡然自得品着茶,一點着急的樣子也沒有。
流光撓了撓頭,“少主公,您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啊?”
“嗯?”時彧吹了吹茶,疑惑擡眼,“你指什麼?”
“就是...算了!”流光洩了氣,“還有,咱們那個好陛下,又寵幸了兩名宮女,還都封了八子。在您風餐露宿,寝食難安的時候,陛下正沉醉溫柔鄉呢!”
“咳咳!”時彧聽到“溫柔鄉”三個字,猝不及防嗆了一下,劇烈咳嗽起來,扶桑忙去幫他捶背。
“您怎麼了?”流光更懵了,“我說什麼了?”
時彧咳得說不出話,隻是擺擺手。
出了營帳,流光想想還是無法釋懷,轉頭問扶桑,“你覺不覺得少主公最近有點奇怪?”
扶桑明知故問,“哪裡奇怪?”
流光抱臂,掐着自己下颚,“嘶,說不好,反正就是很怪。”
扶桑忍不住笑出聲。
流光還沒發覺,自顧自說着,“你看啊,前幾日,他都愁成什麼樣了,飯也不吃,覺也睡不了多一會兒,那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你再看現在,不說容光煥發也差不多了,對了,還有,他竟然走神!他哪有過這時候...哎,你别走啊!”
見扶桑腳下不停,流光又追了上去,繼續喋喋不休,“你說說,這難道還不算奇怪嗎?”
扶桑扭頭,“那你覺得,他是食不知味好呢,還是現在這種狀态好呢?”
“這不廢話嗎,”流光瞪眼,“當然是現在好了。”
“那不就得了?”扶桑拍了拍他的胸脯,“你一向不是挺靈光的嗎?多觀察,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啊?”
***
收到族裡來信的時候,王氏正由伍氏陪着,在園子裡賞梅。
所謂賞梅,也不過是伍氏用言語加以描述罷了,不過王氏看樣子心情不錯,頻頻點頭。
有侍女由遠及近,故意沒有放輕腳步,到了跟前,王氏已有準備,側耳傾聽。
“女君,青州來信。”
“青州?”王氏微怔。
伍氏倒也識趣,“要不要我叫淺舟來?”
淺舟是王氏從家裡帶來的貼身侍婢。
王氏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必,娣婦幫我讀就好。”
伍氏聞言,也不再推辭,從侍女手中接過信,擺手示意侍女退下。
“女君毋恙,近餘日凡往來青州者,皆言琅琊王氏轉投太尉,任氏母子以家主重病為由,我等數次求而終不得見,望女君主持大局,還王氏清白,康安,愚兄敬上。”
讀完,伍氏擡眼望向王氏。
王氏眉頭微微蹙起,并不言語。
“這裡風涼,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伍氏攙扶她。
她搖搖頭,“吹吹風,讓頭腦清醒些也好。”
“娰婦準備如何做?”
王氏苦笑,“我一個已經出嫁的盲眼老媪,又能做什麼呢?”
“那任氏心機深沉,在宿陵邑時,便千方百計,想把女兒塞到雲起房裡去,如今将人送進宮了還不算罷,竟又起了旁的心思。”伍氏憤恨,“真是犬彘之輩,厚顔無恥!”
“即便她有那個心思,王氏部曲,她和她那個兒子,也未必使喚得動。”王氏思忖道,“如今我擔心的,是我阿兄的安危,還有,雲起在外的處境,也不容樂觀。”
“可如今時疫未退,先不說此去危險重重,光是路途遙遠,娰婦的身子也禁不起折騰啊。”
王氏稍一思索,“走,陪我去前門看看。”
來到前門,門房恭敬行禮。
“青州來送信的人,可還在?”王氏問道。
“回女君的話,在呢。”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欣喜呼聲,“是女君麼?”
“你是...”王氏偏過頭,仔細辨認着,“王獲?”
“正是。”
王氏欣喜,“快開門。”
王獲忙道:“不必,安全起見,我在門外說就好。”
“你可知,你父親怎麼樣了?”
“我曾數次夜裡潛入父親房間,無奈有侍婢近身伺候,我隻能遠遠看上一眼。”王獲道,“父親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唯有一次,我聽到父親與,與母親争吵,可随即喝了藥,便又陷入沉睡了。”
“好孩子。”王氏摸索着上前,撫着門闆,“接下來姑母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牢了,你父親的命,可能就在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