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厭離立即生出赴死之心,一頭就要撞死在牆角。然而,夙厭離試了好幾回,又往井中暗投,往那火中撲去,自高處墜下,皆不得身死。
顯然,這自缢之法全不管用。
于是乎,夙厭離将希望寄托在濯纓身上。夙厭離也萬萬沒有想到,竟有朝一日會厚着臉皮央求濯纓,且還是這般離奇的請求:“霍山君,為今之計,你要不搭把手,一把捏死我?”
說話間,夙厭離飛到濯纓的手心裡,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啊别,我下不了手!”濯纓吓得收回了手,夙厭離撲簌着翅膀落在濯纓肩頭,又繼續勸說道,“你怎會下不了手?你想想千兒八百年前,可是因了我販賣那鲛人給你,才害得你受了八百年禁足之苦,還去了霍山那死人骨頭堆滿的破山頭……是不是恨極了,是不是恨不得一把捏死我?”
“害,本來我是恨極了,恨不得捏死你,可我也不蠢,你這障眼法乃是靈尊所設,我若私自捏死了你,替你破解了障眼法,來日靈尊得空想起了你來,查出此事,豈非要拿我問罪?”濯纓别過頭看向夙厭離,伸出纖細手指瞧了瞧,終是搖了搖頭,撇了撇嘴道,
“再者,我既知曉你一心求死的緣由,哪裡還能如從前那般恨得起來?何況,若我當真還如從前那般恨你入骨,知曉了你一心求死的緣由,就更不該捏死你,成全你這美事,應該教你好好活着,活到那徐文君老死,你還是求不得,那才解恨呢。”
“你……你竟是這樣想的?你竟還這般恨我?”夙厭離撲簌着翅膀飛了起來,落在旁的竹枝上。
“哪能啊,我不過是打個比方。我雖無此心,但也不能将你這般捏死。我好歹是個神仙,哪能輕易草菅人命,哦不對,是草菅鳥命。”濯纓盈盈一笑,拂袖往院子那頭走去,東方既白,天将明,“且再看吧,待機緣到了,你這事兒準成。”
“霍山君,你莫要诓我!我可不是小煙兒那個貪吃鬼,這般好騙!”良久,夙厭離才追着飛了上來,氣鼓鼓道。
剛走回徐文君住的小院,遂見徐文君偷偷摸摸地躲在門口,朝濯纓招了招手,濯纓就跟着他一路偷偷摸摸來到極為僻靜的後門。
候在門口的除了容铮,還有一輛極為素雅的牛車。濯纓細細打量了容铮一番,雖是一襲青衫,仍掩不住其容顔絕色,顯然這牛車與之相較極為格格不入。
于是,濯纓又偷偷摸摸回到後院花園裡,采摘了一大叢五色鮮花做點綴,倒也添了幾分顔色。濯纓換了身行頭,佯作小厮模樣,為容铮駕車,徐文君帶着夙厭離悄然随後。
日出東方,姹紫嫣紅的牛車拉着絕色公子穿街而過,果不其然吸引了無數女子注目。容铮素白折扇輕搖,極盡風雅:“阿纓,你拉着我這般招搖過市,是要引蛇出洞?”
“世子爺,果然聰慧無雙。”濯纓拽着手中缰繩和牛鞭,駕着牛車徐徐于鬧市中穿行,不時有女子往牛車内投擲果子。她心中不禁感慨,如今這場面,隻惜沉水煙那個貪吃鬼沒在,否則該是何等高興。
行到鬧市最熱鬧處,牛車悠哉悠哉地走着,車後引得無數婦人女子追逐,争相投擲瓜果,場面一度十分熱鬧,猶勝花燈盛會。
濯纓瞧着沿街一衆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燕瘦環肥,百花争豔,直瞧得人眼花缭亂。然,牛車上的正主卻是眼未擡,似乎待那些女子毫無興緻,靜靜注視着身前駕車人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世子爺,你瞧瞧左邊那位白衣姑娘,青絲如瀑,纖塵不染,倒也算得清冷絕塵……還有那個穿紅衣黑裙的,腰肢纖細,美豔無雙……诶,你瞧着哪個最合心意?我幫你啊。”濯纓細細打量着一路投擲瓜果的姑娘,不禁啧啧稱贊道。
容铮始終不發一語,隻是靜靜地坐在牛車裡,濯纓回過頭瞥了容铮一眼,盈盈一笑道:“世子爺莫不是害羞了?無礙無礙,你喜歡哪個,隻管告訴我,我替你想法子娶回竹裡館……”
就在無數瓜果亂飛,朝着容铮投擲而去時,濯纓隐隐覺察出一絲殺氣。一道刀光刺破了半空的蟠桃,揚手揮鞭方打落那道刀光,又見一道刀光自身後飛來,說時遲那時快,夙厭離那隻黑烏鴉撲簌着雙翅,忽而從天而降,生生為容铮擋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