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川晴記得很清楚,那個學弟其實國一就想入部當經理,被她嫌麻煩婉拒了。
她當然沒有阻礙好友發展戀情的意思,學弟個子又高,五官端正,新聞社主筆禮貌健談,還出過多期排球部校報專訪。
所以那天放學她故意落後了幾步,遠遠看見兩人交換了郵箱,“自家豬拱得到外面白菜了”的自豪心情油然而生,就看見影山飛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
高中校服的學長,運動社團一米八的大個子,還長了一張不好惹的臉,擺出表情隔幾米遠都可止小兒夜啼。
“綠明天要一起看意甲揭幕戰,對吧?”
深川晴緊急沖進三人之間,就聽見影山飛雄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而自家不争氣的“豬”居然就被隔壁田裡的“猹”帶偏了:“對哦,明天是比賽日。”
學弟:“好,好的。”
深川晴:完了,學弟好像要哭了,不會吧,多大點事啊,影山飛雄敢不敢表情和藹一點!
仿佛覺得刺激還不夠似的,原野綠還接着和人聊起來了:“飛雄今天不用訓練?”
“下周文化祭,體育館被臨時征用了。”
“那要去商業街嗎?護膝最近有點松。”
“啊,我的運動膠帶也差不多用完了。”
兩人幾句話間就準備一起走,原野綠還不忘扭頭和學弟道歉:“抱歉啦,采訪的事你和小晴說也行,她比我靠譜的。”
深川晴和學弟面面相觑。
“采訪?”
學弟非常上道地端正神色:“校報下期主題是誓師大會,攝影社也想拍幾張排球部練習的照片。”
“這個好說,”深川晴招呼躲在花壇後面聽牆角的隊員們,“喂,别藏了早看見你們了!”
人呼啦啦地圍過來,七嘴八舌:“深川學姐,部長是在和高中不良交往嗎?好帥!”
“把高中生也治得服服帖帖,不愧是原野部長!”
“那是隔壁町烏野的校服吧?我聽說他們學校還有留學五年的□□老大。”
“那部長就是老大的女人了?哇塞——”
深川晴:……
深川晴:“住口!還有新聞社的這個不許記!”
把影山飛雄那張□□打手的臉從腦中揮去,深川晴結束回憶,看着原野綠一副茫然無辜的表情,又苦大仇深道:“你也沒比影山好到哪裡去,國一預選賽的時候就敢去隔壁場館堵已經升上高中的及川學長,問他為什麼要叫影山‘小飛雄’哎?”
雖然當時一群高中學長天崩地裂的表情很有意思,但後來她被搭讪暗戳戳問“所以你家小二傳和小飛雄真的在交往嗎”的回憶一點也不美好!
——及川徹那個高中生怎麼好意思守在校門口蹲點國中生啊!!!
“那是因為我當時很好奇…”原野綠認真地要開始解釋,深川晴急忙擺出打住的手勢。
“OK,我們回到簡易模式的話題。”
“我剛才也說了,‘退役之後結婚’,這種可能性建立在你繼續打排球的基礎上。”
“老實說我不覺得職業選手适合談戀愛,尤其是影山這種百分之百的時間都要為排球服務的類型,不管什麼時候排球的優先級都會是最高的——不如說你應該也是這種類型才對。”
“要去全國的社團訓練量都大得離譜,就算去當經理,也不會有多少獨處時間。”
她看着好友逐漸平靜的神色,“雖然你已經做出選擇沒法更改了,但是綠,原野綠。”
頓了頓,艱澀地問出口:“影山飛雄的夢想,比你的夢想更重要嗎?”
終于說出心底的疑問,深川晴别過頭:“抱歉,我可能情緒上頭了有些遷怒。”
原野綠突然意識到,深川晴在哭。
第一次遇見深川晴的時候,她也在哭,和父母吵架,入學典禮開到一半被從後門塞進來。
最後一場比賽結束的那天,所有人都在哭,隻有她高舉起最佳二傳手的獎章大笑:“綠是最棒的二傳手,高中我們再一起去全國!”
剛才還在腦内嘀嘀咕咕的三号緘默不語。
原野綠應該讨厭系統的,或者質疑一下。
畢竟誰也無法證明它說的懲罰措施是否真實,或者整個“攻略遊戲”其實都是她精神分裂前兆的心理暗示?
她坐在醫院光滑的鐵皮椅上,律子在診室裡和醫生說了什麼呢。
堅持了十五年的事情,随随便便就放棄了——
她感到無與倫比的輕松。
“我不知道。”
原野綠誠實地回答,她既不知道系統到底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難過。
——天才是存在的。
——像我這樣普通有點天分的二傳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無所謂。
——可是,如果飛雄的夢想無法實現的話,對排球界一定是一種損失。
“高中一起去全國的約定,要失約了,非常抱歉。”
不用再打排球,不用有一天去接受自己不是天才的事實,不用體驗熱愛被不甘消磨的悔恨,可恥地對此感到輕松,非常抱歉。
“但是,我會和烏野一起去全國的,小晴到時候要來看嗎?”
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