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但我們在約會,不是嗎?”
約會?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太宰治的意思。
沒錯,這是我暗殺谷崎失敗後,太宰治為我找的借口。
因為當時被更生氣的事情轉移走注意力,導緻我沒有否認,索性将錯就錯認下。
但……
“那隻是借口。”
說出這句話前,我以為自己會十分慌亂,畢竟今晚的我,又或者是太宰治,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往日的地方。
可一開口,我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借口之所以是借口,因為它不是事實。”
當我再一次注視着那雙鸢眸,他眼中熟悉的色彩一瞬間将我拉回到許多年前,那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然而又是同一雙鸢眸,當那本不應該出現,名為“溫柔”的陌生情感在眼中躍動時,思緒又在恍然間讓時間跳轉回現在,那是被點亮的星星之火。
太宰治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但不複當年。
“就像太宰先生送我回家一樣,這隻是借口。”
無法從割接的時間裡找到二者的相似之處,他們明明是一個人,卻變成了鏡子的兩面,而如今面對我的,是無法看清的那一面。
我看不懂此時此刻的太宰治。
看不懂,所以我誠實的提出我的疑惑:“太宰先生,你到底想做什麼?”
當我的問題說出口時,太宰治肉眼可見的歎了口氣:“既然眠醬這麼問了……”
他将手伸進大衣口袋,緩緩摸出兩枚小小的機械裝置——是我裝在人虎和谷崎身上的竊聽器。
老實說看到它們出現在太宰治手中,我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因為被發現的事,反而松了口氣。
既然竊聽器在這裡,那麼無論太宰治怎麼作妖,他的目标無外乎隻有一個。
我要殺谷崎潤一郎這件事。
草草看了竊聽器一眼,我神色未變的開口說道:“雖然我和那個叫谷崎的少年沒什麼仇怨,但現在他活着對我來說就是一份風險。是風險就要了結,僅此而已。”
我說得十分坦然,完全沒有隐瞞的打算。
但下一秒,太宰治問出的問題,卻尖銳到令人措手不及。
“是嗎?”他說,“可是眠醬,你想殺的人真的是谷崎嗎?”
食指輕微一抖,我收起之前的情緒,面無表情的開口反問道:“不然呢?還能是誰?”
“呀咧呀咧。”見我抗拒的十分明顯,太宰治雙手一插,連帶着竊聽器一起伸回大衣口袋,聳肩歎息道,“這下可麻煩了,谷崎是我們重要的社員,不能讓給眠醬啊。”
“所以你打算和我宣戰?”抱起手臂,我冷哼一聲,嘲諷起來,“也是,畢竟有連人虎都敢保,也不差再加谷崎一個。”
舉起雙手越過頭頂做出投降姿勢,太宰治唉聲歎氣的回應了我的嘲諷:“宣戰什麼的還是算了吧,對可愛的女士我可舍不得。”
接着,他看了我一眼,收回那副裝模作樣的姿态,轉而一臉笑意的對我說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放過谷崎,我來幫眠醬實現你真正的願望,怎麼樣?”
“真正的……願望?”垂下眼眸,我低聲輕輕複述了一遍,随着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我重新擡起眼眸,向太宰治問道,“你要幫我做什麼?”
輕描淡寫的話語從他口中響起,像風一般帶着從容不迫,太宰治開口道:“幫你殺死那個男人。”
夜風吹過街道,從我和他之間穿過,如同一條尚未連接的無形紐帶。
夜深了,我感到一絲涼意。
“太宰先生,請您不要妄加猜測我的願望。非要說的話,我唯一的願望是被您殺死。”勾起唇角輕笑一聲,我淡漠的開口,平靜說道,“如今的我是47号,而後面還有53位同樣在等待着。”
我的發言有些沒頭沒尾,普通人聽見肯定一臉疑惑,但太宰治不同。
沒有詫異在我奇怪的發言内容上,他惋惜的歎了口氣,卻不怎麼意外道:“被拒絕了呀。”
“聊天時間就到這裡吧,太宰先生。”不願繼續深入這個話題,我主動結束、或者說回避了這場危險的聊天。
越過男人的肩膀,我将視線投降了他的後方,那裡是一片漆黑的道路。
擡手指向對方身後的黑暗,我輕聲開口道:“這條路的前面路燈壞了,黑暗的環境太危險,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沿着來時的路回家吧,那邊更亮些。”
擦肩而過的時候,太宰治什麼也沒說。
沒有阻攔,他就這樣默許了我離開的舉動。
隻是在越過後的刹那,我聽見很輕的風聲,像不經意間的感慨,又仿佛是孩子的賭氣,相悖的情緒奇妙的混合在一起,最後化成風的言語,他說:“所以究竟是誰這麼厲害,通過了眠醬的面試,成為共犯了呢?”
我停下腳步,半側首的回頭看了一眼男人不曾挪動的背影,輕輕道了一句:“晚安,太宰先生。”
接着義無反顧的走向黑暗之中。
月光鋪在空蕩的街道上,将二人的影子在靜默中拉長,然後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