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中學的教務處此刻擠滿了書,一摞一摞地堆疊在走廊處。
穿着綠皮校服的少年化身為一個又一個螞蟻,流水線式的搬運着。
賈源潮拿着書單和同桌一一核對着,見到程晚身後的許南禾短暫愣了下神,“這邊,還有這邊,都是我們班的。”
肖宇挑的這幾個人,除了程晚和許南禾全是自己的兄弟,聽到賈源潮的話他們一人抱起一摞書就走了。
整整十大摞,四個人一人擡走一摞。
“班長,你們一人搬一摞就成。”肖宇說話帶着諷刺,話裡話外都不提程晚,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個“你們”指的是誰。
說完一行人抽身離開,剩下四人在這,無言以對。
程晚默不作聲地把兩摞疊在一起,默默承擔最艱巨任務。
還有一摞,他待會兒再回來搬。
程晚傾身,兀自想要搬起最底下的那層。
他還沒施力,手腕便被擒住,潤玉蔥白的手耷拉在他的手腕,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溫度讓程晚掙開了手。
“沒必要一個人搬這麼多,六摞,四個人分一分。”許南禾收回手,撕開這牛皮紙包裹的外殼,勻了四分之三的量給自己。
一摞書直挺挺的得有半米高,許南禾毫不懷疑程晚是因為看不見路才踩空的
許南禾說:“班長,剩下的那一摞也分掉吧,你們一人一半。”
賈源潮一直沒說話,見狀平分了剩下那摞,和同桌一齊向一班走去。
程晚愣愣看着腳邊的書沒說話,對于許南禾的做法他隻是暗想道:這個轉學生要成為出頭鳥了嗎。
看着一直沒動作的程晚,許南禾揚眉道:“走吧。”
說完,許南禾也沒動,等程晚走在前面才搬起了自己的一又四分之三。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程晚身後,這次沒了過重的負擔,程晚相安無事地回到了班裡。
正在發書的肖宇看着賈源潮和王文手上的書一時間明白了什麼,嘲弄似的看着他們沒說話。
等他看到許南禾手上的書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這個家夥,愣頭青嗎,這麼不會來事兒。
肖宇在一班橫行霸道貫了,陡然來了許南禾這麼一個變數,他一時非常不甘心。
大咧咧地向許南禾走去肩膀一個甩動,撞上了許南禾,嘩啦一聲,書本掉落一地。
“哎呀,對不住,不小心撞到你了。”
肖宇勾着唇,嘴上說着不好意思,但臉上滿是幸災樂禍,一點道歉的意味都沒有。
書散了一地,兩人之間的氣氛焦灼,霎時間,一班教室内的交談停了下來,隻剩下書本分發的摩挲聲。
程晚抿着唇,黝黑的雙眸緊緊盯着掉落的書本。
他知道為什麼沒人去撿,肖宇是王德厚的侄子,王德厚明年就會被提拔為教務處主任,沒人會去當這個出頭鳥招惹他。
以前程晚是肖宇的眼中釘,所以一班的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全當看不見。
眼底的暗色翻湧,卷起一層又一層的浪花,程晚蹲下撿起自己腳邊的書本。
這一舉動打破了許南禾和肖宇兩人之間的僵持,許南禾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這抹笑沒有讓他矜貴的外表露出柔軟的外表,反而讓他平白增添了幾分匪氣。
“道歉,不是這麼道的。”
許南禾陡然出手,按住肖宇的腦袋就往牆上撞,哐當一聲巨響,安靜如雞的衆人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第一名在……
許南禾出手太快了,程晚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回過神來的時候肖宇已經被按在牆上動彈不得。
“你!”肖宇什麼時候受過這個氣,他在南三向來是說一不二,仗着背後有靠山,憑着一身蠻力硬是在南三為虎作伥了一年,今天被許南禾落下面子不說,還落了下乘。
肖宇怒不可揭,舞着拳頭就要往許南禾臉上招呼。
許南禾凝眸,歪頭躲過,看肖宇的像是在看小醜,肖宇被他這個表情刺激到了,不得章法地開始揮拳。
程晚緊張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無聲退到講台邊,将戒尺握在手心,藏在身後。
真是無趣極了,許南禾捏住肖宇的手腕向下一折,拉着向後一繞,一腳踢在肖宇的後膀,砰的一下肖宇雙膝跪地,發出慘烈的一聲叫喊。
“啊——”
此時的許南禾完全褪去了原來那層學生的外衣,看着肖宇額角的血波瀾不驚,說道:“這才是道歉,下次向我道歉記得要雙膝跪地,如果你不會,我也略通一些拳腳。”
許南禾一字一句像是落入玉盤的珍珠,叮叮當啷,低沉悅耳,可偏偏配上了這一幅血腥的場面。
“你們在幹什麼!”
教室門口湧來一隊老師,為首的正是許南禾今早留意的秃頭老師王德厚,身後緊跟着的是他的班主任沈娜。
“你!你!你!”王德厚看着肖宇這幅樣子一時怒火萬丈,這要是被他老婆知道了自己可怎麼辦,“竟然敢在教室公然打架,你這是目無尊長,目無紀律,就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待在一班!”
對于王德厚的評價許南禾不為所動,隻是默默退了幾步站遠了些,讓那飛天的唾沫遠離自己。
失去許南禾的制衡,見到王德厚的肖宇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哭聲道:“姑父,你可要為我做主!”
他看着許南禾恨恨道:“我隻是不小心撞到了他,他竟然就對我大打出手,在場的全是人證。”
許南禾對于這侄子孝順姑父慈祥的畫面沒有一點興趣,側目看見程晚握着的戒尺時眼神微動。
“沈老師,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沈娜一直沒插話,直到被點到才開口,“王老師,我們去辦公室說吧,叫上兩個同學作證,聯系一下雙方家長吧。”
王德厚一愣神,他原先是打算就在這裡處置許南禾的,順帶立威,讓自己這個教導主任預備役提前收到點威嚴。
但沈娜梯子都遞出來了,他隻好順勢說道,“行。”
沈娜看着王德厚和肖宇的背影久久不出聲,等到人消失在拐角才望向許南禾,神情自然,眼底也沒有多少情緒。
她帶了一班半年,肖宇是個什麼人她一清二楚,礙于王德厚她平日裡不會敲打他,隻能不動聲色的幫一幫程晚。
沒想到,八校聯考的年級第一竟是個硬茬。
許南禾是校長安排進一班的,原先沈娜不同意,但是校長隻跟她說了兩件事。
一是,許南禾是八校聯考第一名。
二是,這是段家的安排。
段家,江城的人誰不知道段四海。
對沈娜來說,許南禾的到來是一縷清風,可以讓她大刀闊斧整頓一班的徐徐清風。
一班,該是讀書的伊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