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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南禾心思沉重,晚上也睡不安甯,眼睛一閉白天回想起的那段文字反複在腦海中翻湧,文字脫離紙面鋪成畫卷。
他出現在赤身裸體的程晚身旁,第一次親眼見到了文字輕飄飄描述出的痕迹,那麼刺眼,那麼讓人心驚。
不剩多少餘氣的人突然睜開眼看着擅自闖入的許南禾,無神厭世的眼望着他流出淚水,徹底洇濕了眼邊的紙屑。
“好疼……”
“許南禾……”
許南禾僵硬地站在那兒動彈不得,隻能看見眼前的畫面倒退被吸入黑暗,下一秒飛鳥一躍而下,血花四濺!
“呼——”
許南禾一下子驚醒,坐起身來按了按眉頭,夢裡的所有随着身體的蘇醒消散,除了程晚的那雙眼他什麼也記不清了。
拉開窗簾,天邊微微泛亮,許南禾無言站在窗邊好一會兒才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若他想的沒錯那被撕碎的東西應該是競賽的報名表,作為程晚曾經想要向其他老師求助的一個信号。在無數場性/事後程晚曾被嘲笑是異想天開的“學霸”,這個稱呼絕非是空口無憑的。
所以,程晚也試圖求救過嗎?
寄希望于成為那個老師的學生,能夠在他的羽翼下獲得片刻的喘息,哪怕已經心神俱損。
後來決然一躍而下的他心裡究竟有多崩潰許南禾不敢想,因為程晚不再是書中的程晚,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小性子。
他再也無法把那本書和這個世界割裂開來。
許南禾看着空白整潔的桌面,思緒翻湧。這些天來的設想終于有了個開頭,許南禾決定讓程晚先一步脫離南三,畢竟對于陳年的病疴而言刮骨療傷最為有效,換一個環境重新開始吧,重新去感受少年人本該擁有的肆意的青春時光。
他打開電腦搜索江城一中的學校官網,如果沒記錯一中每年都會有交換生名額,但這個名額極少,每年隻招十個學生。有意向的學生都可以報名,按照招生考試分數的高低依次錄取。
看了近十年一中官網的挂網公示許南禾發現南三從沒有學生參加過一中的自招考試,這姑且可以算作世界融合的漏洞,許南禾沉思着又飛速劃拉着鼠标點開往年的考綱。
粗略掃了一眼許南禾心下有數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摸清程晚的真實水平。
程晚一直隐藏着真實水平是因為肖宇嗎?
許南禾想來想去覺得這個答案最符合書裡的設定,報社文的主角要被打壓,要忍受非人的折磨和痛苦,要被命運踩到泥裡。
許南禾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灰暗的光影。
現在離上學的時間還早,許南禾把做過的沒做過的競賽卷子全翻了出來,挑挑揀揀選出了幾張綜合的來。
許南禾眨了眨眼緩解了些許幹澀,心說:“先試試吧。”
試試這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許南禾到學校的時間也比往常早了不少。
大家一門心思晨讀,隻有許南禾把心思放在了編謊話上,他在想該怎麼不動聲色地讓程晚把這些卷子當成所謂的作業。
畢竟,他還沒想好程晚不願意做怎麼辦,他到底是沒辦法強迫他做不願意的事情的。
一直到數學課結束,許南禾才找到機會。伸手接過前桌遞來的卷子,許南禾趁着程晚不在眼疾手快地把自己準備的一打卷子放到了程晚的桌上。
面對前桌驚疑不定的目光眸子微挑,淡定十足。
等程晚坐下許南禾欲蓋彌彰地說了句,“這是今天的作業,剛才你不在我幫你放桌上了。對了,這些卷子要在晚自習前寫完。”
統共才朝後面遞了兩個卷子的前桌悄悄向後一撇心說:原來學霸都是這樣學習的,原來平時的悠閑都是裝出來的,一做就做這麼多張!
他興緻勃勃地掏出了桌角積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重重吸了一口氣,跟一旁的同桌小聲說道:“你完蛋了,我掌握了真正的秘訣了。”
秘訣就是,别人做的事你翻倍做,别人學的習你翻倍學,别人刷的試卷你翻倍刷!
同桌:“哦,加油。”
他耳朵挺好的,眼神也不差,對同桌的異想天開不做評價。
許南禾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身邊的人提出疑問,心裡瞬間安定下來,看來這招偷天換日還是有用。
接下來的課程晚一節沒聽,全身心埋在了許南禾的煞費苦心上。
秋風乍起,樹葉沙沙作響,橙黃的葉子搖搖欲墜,藕斷絲連地粘黏在樹上不願離去。教室靜谧,所有人伴着風聲在學海中乘舟前行。
見程晚輕松寫完最後一個數字許南禾眯起眸子,這已經是第四張了。
競賽的腦子是天生的,後天的人力付出再多也沒辦法趕上。
從數學,生物,物理,再到化學。
所有競賽的題目程晚都輕輕松松完成了,沒有一點卡頓,這不僅僅是天賦。知識不是憑空産生的,這隻能說明程晚曾經或者現在一直對競賽有所涉獵。
所以,許南禾包暴露的。
程晚沒朝左邊瞄過一眼,餘光中把許南禾略有所思的神情看了千萬遍。
他落下最後一筆,然後把卷子随手塞到一邊。
程晚不傻,他在南三待了一年了,一班平時的作業是什麼水平他不是不知道。程晚不愛出風頭,出風頭意味着張揚,意味着成為最顯眼的攻擊對象。
不管是惡意的揣測嫉妒還是善意的崇拜敬佩,他統統不想要。
過往的所有經曆都在告訴他,沒有人會真的希望他出色……除了許南禾。
雖然程晚很讨厭對方靠近後又驟然抽離的溫度,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的他隻能接受。
不要急,慢慢來,程晚對自己說道。
優秀的獵人總有着無盡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