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隻遮天蔽日的趴在玻璃上的魚是鳐魚,英文skates,它和剛剛路過的那隻青鲨一樣都是軟骨魚,不過鲨魚的鰓裂在側面,鳐魚則在底面”
安科用手貼着玻璃和裡面那隻表情搞笑的魚對視,身上觸手的倒影在水裡有生命般浮動着,好像要捕獲獵物,把鳐魚給吓了一大跳,馬上跟個地毯一樣飄走了。
趁它輾轉騰挪的時候,安科伸出手在玻璃外虛握着它的尾巴,不知道為什麼,玻璃裡的鳐魚也不敢動了,明明它根本沒被握住,水裡隻有安科手的影子。
這條鳐魚的尾巴邊上還有兩條長長的東西,結果安科在玻璃這頭順着虛影彈了一下,那頭的魚就像觸電似的抖了很久。
“鳐在細長的尾巴上還立有背鳍或尾鳍,尾巴旁邊這兩個面條似的,是它的丁丁,鲨魚和鳐魚都是這樣,我們一般也是用這個辦法判斷魚的性别”
安科講得很忘我,周圍的人都以為他是水族館的解說員,還有人被那條魚默劇般的表演逗笑,周圍的氣氛很是輕松。
除了固燚。
他很慌,因為世界在他的眼裡和在安科眼裡的不大一樣。
當安科走在街道上的時候,他認為那是藍天白雲,守護獸和主人嬉戲打鬧,俨然一副寶可夢的和諧景象。
但在固燚眼裡,藍天白雲在有生命的蠕動,就像巨獸胃袋上隆起的褶皺,路過的怪物都帶着或多或少的神性,但他們全是無意識的,像被消化完的食物殘渣,因為沒營養,那隻幻想中的巨獸沒有吃掉他們,隻是逗悶子般把他們留在體内,看他們無知無覺的當個自以為的人。
而這隻巨獸,祂還會内視。
祂用一些胃絨毛做了個身體,開開心心的混進這群一無所知的神中,宛若一個玩泥巴的孩子,祂搭建了一個泥塑城堡,在裡面安排了同樣泥做的公主和綁架她的惡龍,自己則假裝自己是騎士,英勇無畏的去救可憐的無知的公主,殺掉可惡的無覺的惡龍,然後啪嗒一下推倒城堡,掃平一切,祂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做什麼,祂隻想要自己開心。
大神,混沌,無善無惡。
更可怕的情況出現在固燚努力掩飾自己情緒到達水族館後。
那些水裡的生物赫然是一個個被觀察的小世界,固燚甚至能看見那些魚身上微雕般的小人,即使安科在玻璃外解說,祂的倒影也會順着玻璃穿透世界,即使是投射都帶着無上的大恐怖,裡面的世界動彈不得,卻找不出對它出手的神。
玻璃外,被消化的無知無覺的古神們歡呼着聽着講解,玻璃裡,無頭蒼蠅般的世界掙紮着,逃避着,無法思考,固燚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癡愚的含義。
最恐怖的是,他在魚的倒影裡看見了自己的第一個修仙世界,這就意味着,他那個世界可能還是世界的投影,而這個投影,可以被神無知無覺的當成玩具玩,即使是這些被消化的神,他們也能随意玩弄那個世界。
難怪世界會瘋掉。
所以,那些牦之門裡瘋狂的神也隻是投影,而真正的神,在這裡。
祂要幹什麼?祂要吃了那個世界嗎?
“祂隻是想看魚,嗨呀!”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的遊客已經被固燚的動靜吓得散開,都在旁邊擔憂的看着和癔症發作一樣的固燚,站在他旁邊的安科怕他傷人,也怕他傷着自己,隻能無視他的踢打撕咬把他拽到懷裡,甚至還得檢查他的牙防止他咬斷自己的舌頭然後被血嗆得窒息而亡。
“你特麼開我醒身的感知幹什麼?san值全掉光了”
安科把他瘦弱的身子抱在懷裡輕輕撫摸着,逐漸讓這個竹節蟲似的倒黴蛋不再顫抖,見他的瞳孔還是放大的狀态,額頭也如同被撞了一樣瘋狂腫高,就知道這孩子的san值岌岌可危。
“不看,不聽,不想,别踏馬想了,腦子都漲得跟壽星一樣了還想”
“他們…你…無知無覺…癡愚…吞噬…”
固燚還在說着一些磕磕絆絆的話,而安科已經無語了,他謝過拿來急救包的工作人員,把這個倒黴玩意橫着抱起來往外走,一條藍色的觸手插進他的後腦勺,不停的安撫他的情緒。
“來,你怕什麼?都是人,大家都是人,用你的能力”
這話一出,固燚果然好了很多,周圍那些恐怖的能觸及世界本源的景象消失了,隻剩下平凡的都市風景。
這…但是剛剛那個世界給自己的感覺是真的,太真了!
“我是不是病還沒好?”他可憐兮兮的話把安科差點幹沉默。
“你好了,剛剛是因為你不小心和我共感了,對不起”
“我想見媽媽”,固燚一手抓住安科的衣服埋了進去,“好難受,好害怕”
“不怕不怕,咱有菩薩保佑嘞”,安科的聲音在固燚的耳朵裡逐漸變成了一道熟悉的女聲,就在他以為自己又要發瘋的時候,溫暖粗糙帶着老繭的手輕輕拍上了他的後背。
“媽在呢”,面容憔悴的美婦人打開固燚身上的束縛帶,把他摟住,溫和的安撫着他,“兒子,回來啦?”
“我…媽?”
“诶”,得到兒子清醒答複的美婦人頓時眉開眼笑,“我給你帶了粥,吃點吧”
而另一邊,安科發現懷裡空了,他無奈的笑了笑,雙手插兜瞬移消失。
他連帶着身體回去了啊,也挺好,這裡還真的挺不适合他生存的。
就在這時,安科突然發現了一件很離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