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睡不着,想在外面待待。”鬥篷裡的人不肯下榻。
“回内室睡,躺一會就好了。”陸宸十分有耐心地催促。
“夫君今天陪我一起睡好不好。”兩人僵持了半晌,顔鸢突然這樣說。
乖軟微糯的聲音傳進陸宸耳中,像是隻毛嘟嘟的爪子輕挑着他的心弦,陸宸差點就堅持不住,一口應下。
“…不好…”
陸宸咬着後槽牙一把将榻上的柔弱美人打橫抱起,踢開身後擋路的椅子,大步向内室走去…
第二日,陸宸卯正起身上值,簡單的洗漱過後,夏平捧着公服進來服侍他更衣。
“夫人還在睡着?”陸宸看着鏡中前後忙碌的夏平,開口問道。
“回大人,小的剛才在來的路上并沒有聽到正房内有動靜,夫人應該還睡着。”夏平将圍在陸宸腰間的金塗帶扣緊,順手又理了下垂在扣外的帶铊。
陸宸低低嗯了聲,拾起案上獬豸冠,欲向頭上戴。
一道不甚低地怒斥聲忽地在雨棠院的院門處響起。
“大公子院裡的丫鬟們都是這般懶散嗎,看看已經什麼時辰了,在門口當值的竟就你一個。”
陸宸臉一陰,放下頭冠,回首望向窗外。
窗外的花木茂盛油綠,卻沒有遮擋聲音主人的臉。
他認出了說話的人,一位在呂氏身邊管雜事的婆子,甄媽媽。
隻聽那個甄媽媽繼續叫嚷道:“你們院子裡管事的人是誰,叫她出來見我,侯夫人交待了我一些事情要辦。”
“…甄媽媽…”俯首在甄媽媽面前的小丫鬟被甄媽媽的兇惡氣勢吓到,雙肩瑟瑟發抖,張口支吾了半天,硬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怎麼不說話,到底是誰啊!”甄媽媽很不耐煩地盯了那個小丫鬟一會,見她還是說不出話來,便直接無視她,挺步向前,作勢就要向顔鸢安眠的正房走去。
那個小丫鬟也被甄媽媽撞得“咚”地一聲,肩背向後仰去,差點摔進石磚路旁的花圃裡。
“大少夫人可在啊…”甄媽媽人還未行至正房前,就先大嗓音地喚顔鸢的稱呼。
“甄媽媽,我在。”
冷不防一道清潤男音傳進耳中,甄媽媽肥胖的身形一頓,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緩慢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側頭,果然,一身青荷蓮绶,束發整潔的陸宸正站在書房的格窗前,神姿威正,氣宇凜然。
“大公子?!”
“…大公子怎麼還在…我适才看到侯爺的馬車已經朝着宮廷的方向駛去,大公子趕快些入宮還來得及。”見自己狐假虎威的行徑被抓了個正着,甄媽媽先是心頭一慌,緊接着很快找到了陸宸的錯處。
按大郢規制,京官卯時必須上朝趨拜,而現在時辰已進卯正,侯爺怕都已經站在大殿上了,他陸宸竟然還在雨棠院内不緊不慢地穿衣,這不是誤朝是什麼!
但陸宸臉上沒有出現甄媽媽預料中的慌張,他平靜地講述自己還在雨棠院内的緣由:“我因公負傷,聖上和大理寺準許我整個月都不用點卯,在侯府在衙署審理案卷皆可。”
他看着立在薔薇花壇前的甄媽媽,眉梢不經意地向上挑了挑,新奇地道:“之前聽府中仆從說甄媽媽是母親身邊一等一的能人,我還不信,如今見了,确實覺得那話說得準,甄媽媽盡心盡力管理各院雜事不說,還要抽空擔心我的公務,确實是侯府重仆。”
“為了表示我對甄媽媽的感謝,今晚到扶香居見安時,我定會在母親面前為甄媽媽美贊幾句。”
一番陰邪之語被陸宸說得分外敞亮。
“大…大公子恕罪…”
甄媽媽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聰明反被聰明誤,腹腔裡陡然生出一陣膽寒,她忙收了滿身的氣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沖着陸宸的身影拜了三拜:“老…老奴知錯了…老奴以後在也不敢這樣做了…求求大公子放…放過老奴…”
“甄媽媽請起。”書房的門打開,陸宸踩着地上的朝露行至甄媽媽的面前,沒有再提僭越之事,反倒是語氣平常地問她的來意:“不知甄媽媽這麼早過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辦。”
“正好我還在,可以幫媽媽解決一二。”
“這…”從地上爬起來的甄媽媽想起自己來雨棠院的目的,覺得有陸宸在不大方便實施,連忙揚起讪笑拒絕:“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怎敢勞煩大公子出手幫忙。”
陸宸注意到甄媽媽在話間停頓時流出的桀黠,心下一冷,知道這婆子此番過來定有别意,他垂了眸子,面上依舊保持着關切的神情:“無妨,有什麼事甄媽媽盡管說,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但凡能幫的我一定會幫。”
見陸宸語氣緩和下來,甄媽媽很快就忘記了自己剛剛被吓破的膽子,幻覺自己有渾水摸魚的機會,便将早就在心底組織了千八百次的語句說了出來。
“大公子應該也知道這事,疏雲居最近被人發現有麝香的氣蹤,卻沒有發現埋藏麝香的具體位置,侯夫人因此下令,嚴查侯府各處,凡遇到與麝香氣味類似的物品,一律燒毀。”
“其實昨日老奴已經帶人查驗過雨棠院,院中并無染有麝香味道的東西,但是晚間回去盤點了一圈,老奴發現雨棠院還有一處地方漏掉了,所以今日過來,是想再補查一番,完成侯夫人下的命令。”
“什麼地方。”
“回大公子,是雨棠院西廂房的隔間,那裡放着大少夫人的陪嫁箱籠。”
甄媽媽想起自己昨日見到的那個黑漆描金嵌白珠的帶鏡套奁,内心一陣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