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想到會做教師的任雲清,拎着教本走上了講台。
如果不是站在講台上,沒有人會認為他是教師,因為講台下有近乎半數的學生比他年齡要大。
财會班三分之二是女生,幾十雙女生的目光齊刷刷地、直勾勾地、毫不遮攔地盯着他,一向見了女孩就臉紅的任雲清此刻像一隻羔羊綁上了烈火熊熊的烤架。
他不敢與那些火辣辣目光對視,隻能低頭看着自己的教案,社會、市場、經濟、法律、概念、淵源、要求、作用……一個一個的單詞生硬的依次變成聲音以較小的分貝向周圍擴散。
講了二十分鐘,他感覺到口幹舌燥,終于微擡一下頭,掃視了一下台下的學生,他問了一句,明白了嗎?
台下沒有任何反應,幾十雙女生的目光依然齊刷刷地、直勾勾地、毫不遮攔地盯着他,而那些男生大半趴桌上睡着了。
任雲清苦笑一下,咳嗽一聲,清一下嗓子,準備再來一遍。
“老師,歇會兒。”前排一位女生遞上來一杯水。
“講個故事吧!”有人起哄。
“對,講個談戀愛的!”有人附和,噼裡啪啦響起掌聲,後面睡覺的男生擡起頭,眯着眼跟着鼓掌。
“啪!” 地一聲,旭紅猛拍一下桌子站起身“不許起哄!”
“咦——”許多人一起發出一聲長籲,但,教室内随之安靜下來。
“老師,您接着講。”旭紅重新坐下。
任雲清快崩潰了,他不知道怎樣面對這群所謂的學生,他想離開,但是,他知道,現在一旦離開,再走回來就難了。
講故事?他們是來聽故事的!
故事——任雲清忽然想起一個故事,馬上來了靈感,不防就給他們講個故事!
“既然大家喜歡聽故事,我就講一個小故事。”
“好——”掌聲再次響起。
“一位青年律師失戀了,十分痛苦,到寺廟找大師求助。
“青年律師叙說,‘大師啊,我的前女友有了新的男朋友,可我對她還是戀戀不忘,總是放不下,我怎麼才能拆散他們重新得到她呢?’
“大師搖搖頭道:‘癡人,這世上哪有已經歸了他人的東西自己還能繼續占有呢?’”
學生都笑了。
任雲清繼續講:“青年律師愣了一會兒,說道:‘買賣不破租賃’。”
任雲清停住了,學生沒明白,面面相觑。
任雲清笑了,問道:“誰知道‘買賣不破租賃’什麼意思?”
學生都愣住了,有的急忙翻看課本,最後,紛紛搖頭。
等了一會兒,任雲清慢慢解釋道:“這是一個法律名詞,包含物權法規、租賃法規、合同法規等一系列法律關系,意思是在租賃關系存續期間,即使所有權人将租賃物讓與他人,對租賃關系也不産生影響……”
走出教室的任雲清長出了一口氣。
這一堂課,讓他對自己的學生有了真正的了解,難怪教務主任提醒他,給他們上課,有點難度。
這一堂課,還是有不少收獲。首先,他意識到學生的接受水平比自己預料的低的多,隻能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教給他們最基本的内容。另外一個收獲就是發現旭紅在這個班級有着不一般的影響力,那些愣頭愣腦的毛蛋小夥在她面前都不敢造次。
田校長把班主任任務塞給他,對于一貫獨來獨往的任雲清來說,管理班級,特别是管理這樣一幫雜牌隊伍,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一番思考之後,任雲清想到了一個捷徑。
任雲清單獨叫出旭紅,先向她了解班級的大體情況。
被任雲清單獨叫出來,旭紅興奮地臉上紅撲撲的,沒等細問,便打開話匣子把先前的情況說了個詳詳盡盡。
任雲清所接手的授課和班主任工作此前都是由田校長兼任的,他時常不在學校,基本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即使上課,也是拿着課本念一遍就完,學生上課大都是睡覺、看小說、織毛衣等等。
管理班級就兩招,一是在講台上吹胡子瞪眼睛地大罵一通,再一招就是罰錢。有個學生頂撞他,讓他給開除了。後來晚上半道挨了一頓悶棍,從那有所收斂,幹脆來了個放羊式管理。
學校裡搞評比,這個班各項都是墊底。孔校長責問田校長,他說自己工作忙,顧不過來。
任雲清說,以後這個班級由你來管理。
旭紅一愣,開玩笑。
任雲清說,不開玩笑,能看出來,大家都很信任你。其實是懼怕,他沒敢說。
旭紅說,管他們,倒是可以,可是——
任雲清問,有什麼難處?
旭紅羞澀地說,關鍵我管不住自己。
嗯?!
任雲清笑了,能認識到就能改正,我相信你不光能管好班級,更能管好自己。
最後,任雲清認真地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旭紅經不住幾句好話的贊美,重要的是她從心裡甘願為這位特殊的老師提供一切幫助,她正缺少的恰是這樣的機會。
任雲清卸下一塊心病,心下竊喜,正要轉身離開,旭紅突然又提出一個條件。
需要的時候,你也必須聽我的!
任雲清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句話後面埋了什麼地雷,可是如果不答應,恐怕交易就會失敗,自己還是不能卸下包袱。
任雲清沉吟一下,說,好!
旭紅伸出一隻手,拉鈎。
任雲清說,别小孩子氣。
旭紅一攤手,剛說聽我的,這一會兒時間就不算數了。
任雲清為難了,不是說需要的時候嗎?
旭紅又把手伸出來,現在就需要!
任雲清踟蹰了半天,最後還是和她拉了鈎。
旭紅使勁把手拽了一下。
任雲清“嗷”地一聲。
旭紅笑着跑了。
任雲清心裡暗暗叫苦,完了,被算計了。
晚上,任雲清正在值班室看電視,胖子徐力過來找他。
徐力問,劉翠翠在冰城怎麼樣?
任雲清說,挺好。
徐力問,什麼時間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