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言撩開帷裳一看,近處臨時搭起的粥棚内站着的俏麗女子,不正是先前溫家前不久剛認回的陶婉。
今日的她同樣着了身素衣,收緊袖口,笑語嫣然的為百姓施粥,此粥是以糯米、赤豆熬制而成的福粥,有祈福之意。
按理說每年立冬,天子都應率三公九卿行迎冬禮,獎賞戰死将士撫恤其家眷,更不用說基本的賜福粥,送寒衣。可大渝自多年前國庫虧空停過幾回後,就再沒如此過,久而久之,這事也就被百姓淡忘了。
而此刻陶婉以崔明珏的名義施粥,雖隻有一日,但其用心卻是路人皆知。
可即便如此,來領粥的百姓依舊不少,就算不缺錢,想必也沒人會放過免費給的好東西,因此,這好名聲崔明珏是賺定了。
寒林商出現時,街上靜了一瞬,率先開口的還是最怕他的陶婉,每每對上他那雙黑色的瞳孔,陶婉總是禁不住一抖,面上卻還是帶着笑,“寒将軍,今日是寒衣節,來碗熱粥吧,暖暖胃。”
陶婉會武功這事,寒林商早知道了,可對此他還是恍若未覺的搭着茬,“不了,還有事,後會有期。”
說着緊了緊手中的缰繩,欲往前走。
可被他如此冷待的陶婉卻是盯上了一旁的馬車,她知道車内的定是溫樂言,“聽聞将軍已有心儀之人,不知車内坐着的可是那位姑娘?”
此話一出,周遭百姓皆吵吵嚷嚷了起來,畢竟寒林商回朝那日宮裡就傳出皇帝要把元甯公主許給他,可話剛說出口就被寒林商拒了,更是自稱配不上公主千金之軀,想來定是為了車内的那位姑娘。
眼見着百姓們口中已經開始暗暗猜測,車内溫樂言不願讓寒林商被如此議論,欲起身下車卻被車頭坐着的将士攔住了,“娘子莫急,不過幾句閑言碎語,這點事将軍還是能應付的。”
話落,但見寒林商目光一淩,厲聲道:“若諸位真有事,午後可去将軍府一見,屆時本将軍一定恭候。”
這将軍氣勢一出,昏了頭的百姓才意識到在他們面前站着的可不是什麼尋常人,而是戰功赫赫的威武大将軍寒林商,頓時白了臉戰戰兢兢。
見此一旁的溫良枓禁不住出聲,“寒将軍,我想這些百姓也是一時沖動,鬧到去将軍府倒是不必了。”
寒林商挑眉,“閣下是?”
溫良枓抿唇拱手,“…在下溫良枓,上次在崔府我與将軍曾見過一面。”說着,溫良枓暗暗掃了眼馬車。
“哦,原是溫公子。”寒林商似剛想起這事,“許是初次見陶姑娘時的印象過于深刻了,乍一見公子站在一旁倒是讓本将軍誤以為溫公子也是來京城尋親來了,這才一時沒認出,還望公子見諒。”
嘴上說着‘見諒’,可寒林商高坐于馬上的姿态卻是絲毫不減,似是在時刻提醒着二人他們之間的差距。
溫良枓知寒林商這是在暗指溫家為得‘親女’,而棄養女的行為,心中羞愧不甘卻又無法反駁。
可陶婉卻不似他這般想,對着寒林商福了福身道,“當日之事小女還未謝過将軍,若非将軍,恐怕小女至今都未能尋得親父,在此先謝過将軍。”
陶婉福身時,寒林商瞧見她發間還簪着那支梅花簪,不由得目光漸冷,“姑娘記得便好,日後還望姑娘如今日般多做善事,切莫懵了良心才好。”
寒林商這話說的毫不客氣,直打的陶婉面上臊的慌。
然而沒等她再說些什麼,寒林商已經騎着馬離了粥棚,對她當真半分情面都不講。
瞧着人就這麼走遠了,陶婉氣的險些繃不住面上的端莊,“這寒林商倒真是無情的很,我這簪子他竟是連問都不問就這麼走了。”
溫良枓,“或許他隻是不稀得理你。”
陶婉眯眼,“你别忘了來此的目的,若我不成功,你們溫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溫良枓眼中恨意不閃而過,“是。”
……
這頭,馬車内的溫樂言回想起方才一幕不禁問道,“将軍,那陶婉發間的簪子……”
寒林商知她想要說什麼,“那簪子是假的。”
“假的?”溫樂言驚疑。
“是,不過是用和田玉做的仿品,無需在意。”
早在陶婉入将軍府後的當晚,院裡丫鬟們就依照着寒林商吩咐點上迷煙取了那碧玉簪一瞧,也是在那晚他才确定這陶婉是假的。
因溫樂言極少将那碧玉簪帶出,因此很少有人知她所用的玉比之普通玉石更為清透油潤,在普通日光下瞧着二者是極為相近,可若是夜裡就着燭光細瞧便會發現,溫樂言手裡那支竟是毫無雜色,不僅如此更能透過玉簪窺見一絲跳動的燭火。
寒林商雖不知溫樂言那支碧玉簪究竟是何種玉石,但那般的通透,卻也成為他認人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