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發現屋内沒有動靜,似乎松了口氣,她回身關上門,緩步走入内室。
路過屏風的時候,她腳步放得更輕了,好像生怕将江易周吵醒似得。
江易周聞到了微微的栀子花香,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香味,很像是佛堂常燒着的檀香。
院中有栀子花,還供奉佛祖的人,整個安國公府隻有一個。
那就是安國公夫人于秋月。
接下來來人一聲長歎,讓江易周更确定了。
于秋月的聲音很奇特,溫婉輕柔,帶着些不易察覺的顫音,聽起來特别溫和。
“傻孩子,為何信那賊人的話,他對你那樣不好……江固,你将我女兒養成這樣,我遲早有一日,會為我可憐的女兒報仇。”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唇齒間撕碎了吐出來的。
任誰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入骨的恨意。
于秋月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以為自己将那孩子捧在手心裡嬌養,付出滿腔愛意,可誰知那孩子竟是仇人的孩子,而她真正的孩子,在外面受苦受罪,被人養的善妒惡毒。
于秋月如何能不心痛?
“傻孩子,你信阿娘,阿娘不是不想認回你,可你若是回來,江固那豎子必定會借題發揮,到時候他不知要從你身上榨取多少好處,才肯放了你。你就安心留在這兒,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你才是安國公府真正的五小姐。”
于秋月聲音放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
看小說的時候,江易周就覺得奇怪。
如果書裡的江易周的處境,真如江易周視角所說的那樣,親爹娘不要她,養父坑害她,她到底是怎麼做了那麼多壞事,一路蹦跶到最後的?
甚至最後的結局也不是壞人有惡報,殺人要償命,而是被困在佛堂裡,常伴青燈。
說實話,常伴青燈不用成親,有吃有住還有穿,沒事兒就能出去“化齋”旅遊一番,這種日子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獎勵吧?
這一點在大世界,讓很多大世界的讀者不滿,可小說内容一直沒有被更改過,江易雅更是在對待江易周時,像個聖母一樣,不管江易周怎麼對她,她都不肯對江易周趕盡殺絕。
就好像這次,江易周打人後發生意外,躺在地上沒了氣息,是江易雅不顧臉上的疼痛,連滾帶爬過來查看,江易雅就跟忘了是江易周打得她一樣。
現在江易周明白了,因為于秋月。
于秋月深愛她的女兒,同時恨着江易雅。
準确來說是恨江固,對江易雅是恨屋及烏,可她培養江易雅多年,同時捏着江易雅就等于捏住了江固的把柄,她不可能放棄江易雅,那實在得不償失。
所以在原本的劇情裡,于秋月一直在暗中給江易雅洗腦,讓江易雅對江易周深感歉意,江易雅覺得自己欠江易周良多,江易周無論怎麼對她都是應該的。
那江盛呢?
這位安國公在此事裡,又是什麼立場?
如果于秋月會對江易雅恨屋及烏,那對自己的五弟滿是厭惡的江盛,會不會對江易周恨屋及烏呢?
江易周心裡嗤笑一聲,這麼個安國公府,統共沒幾口人,倒是挺熱鬧的。
于秋月過來絮絮叨叨一陣後,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這個江固可真是個大禍害,因為他,安國公府的人都得小心翼翼活着。
惡人可以随心所欲,善良的人則要步步退讓,可真是讓人不爽。
江易周想了半宿,劇情什麼的她不在乎,她隻在乎自己能不能在這個小世界休假愉快,她勤勤懇懇幹了那麼久,好不容易休假了,可不能把自己活得憋憋屈屈,一點兒都不快樂。
決定了,既然這個世界讓惡人活得舒服,那她還是當個惡人吧!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江易周就聽見她的房門又被推開了。
按理說正經大小姐身邊伺候的丫鬟仆從一大堆,睡覺的時候絕不可能出現身邊沒人的情況,更别說江易周還是受傷後昏迷,她身邊應該有一堆人環繞才對。
可知道今天早上,此後江易周的丫鬟才過來。
不用說,昨天晚上這丫鬟絕對去偷懶了。
于秋月對她的愛,可真夠若有似無的。
江易周扯了扯嘴角,所以說啊,她從來都不相信,什麼愛啊恨啊,不過庸人自擾,如果她足夠有價值,足夠強大,又有誰敢怠慢她呢?
即便心裡恨得牙癢癢,也絕對不敢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嘴上的愛有什麼用,見不得人的愛,那就是真的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