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時間逆轉還是世界偏差,又或者是他記憶有誤,如今都顯得撲朔迷離難以證明。
且這些讓他覺得突兀陌生的種種境況似乎都與葉清瀾有關系,包括他昨日落下山崖的事情。
慕歸寒之前回到地坤堂運功時便順便破解了葉清瀾對他記憶的消除。
他雖修為不濟,但神魂卻保留着前世的實力,這種針對精神的術法輕而易舉就能破解。
于是他從中便知道了葉清瀾為什麼非要抹除他的記憶,也知道那晚事情若是說出來便是葉清瀾的一個把柄。
慕歸寒更知道,從昨晚的行為上看,葉清瀾的神魂有損,若是繼續往下修煉,很容易走火入魔。
就和昨天一樣。
“天色不早了,你不回地坤堂打算繼續在裡面遊蕩?”
兀自琢磨這自己重生的異常之處,便聽前方葉清瀾悠悠傳來一句逐客令。
慕歸寒站在樹下看着他,文不對題地來了一句:“現月君的劍穗倒是少見。”
葉清瀾順着他的話低頭看着劍柄上吊着的一個球型雕刻物。
材質似玉,乳白色,看起來光滑溫潤,摸起來也有幾分溫潤感。
這球體雕工細緻、花紋獨特,似乎是創造者用心打磨。
雕花球裡内扣了一個小物件,瞧着也是雕刻而成的不規則狀,葉清瀾每拔劍時裡面材質碰撞,能聽見微弱聲響。
他擡手撥了一下球雕,一時也想不起來時何時所得,便答:“确實少見,已經忘了由來。”
慕歸寒似乎也不是真的關心他劍穗,聽到回答後淺淺一笑,從樹下走出來,開始說些莫名其妙的恭維:
“弟子自小便聽聞現月君的許多傳言,對仙君很是敬佩敬仰。今日見到仙君便有些情難自抑,就想着與仙君多說幾句。”
葉清瀾聽着有些想走,被他莫名其妙的話搞得雞皮疙瘩控制不住起了滿身。
慕歸寒看着他略顯古怪的神色,有些想笑。想好的台詞都卡了一瞬。
他趁熱打鐵,又接着說:“今日仙君救弟子于危險,讓弟子感激不盡,若仙君有什麼吩咐盡管對弟子說,弟子定全力以赴。”
葉清瀾嘴上說:“言重。”
慕歸寒耳邊卻緊随着飄來一句有些咬牙切齒的話:“好想把他嘴塞上。”
慕歸寒:“……”
他頓了一下,問:“……弟子還有一事想問仙君。”
他說着做了一晚輩禮,低着頭看不見葉清瀾神情,半晌未得到對方回應,便小心擡頭試探。
葉清瀾表情總是寡淡的,抿着唇擺着一張臭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比前世還讓人讨厭。
半晌,葉清瀾動了動嘴唇,大發慈悲吐出一個字:“問。”
慕歸寒說:“仙君實力如此高強。為何外界傳言您是重傷閉關?
如今世上還有比您更厲害的人物?……還有,仙君如今傷勢如何?若是因弟子昨日之事害得您傷勢未愈,留下隐患,那弟子真是愧疚萬分,恨不能以死謝罪。”
葉清瀾:“……”
葉清瀾:“…………”
他實在不太想回答,覺得這人說了半天也不見一句是走心,倒讓他覺得是對方在故意消遣。
最後本着幾分長老的架子言簡意赅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體無恙,無需操心。”
他回話總是簡短又薄情,顯得整個人孤傲又冷漠,慕歸寒望着他,又像是透着他努力在面前這人身上尋找着記憶中的影子。
很像,實在太像。
這種盛氣淩人薄情寡義的姿态,是他印象中葉清瀾的樣子。
但正是因為太像了,便讓慕歸寒覺得如今那些與前世不一樣的經曆有些反常,叫人不安。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他自己?還是葉清瀾?還是其他的影響。
“夜深了,馬上就是宵禁時間。”
葉清瀾站在坎水谷外圍的淺溪邊提醒他。
慕歸寒站在陰影處看着他,月光落在水面上、葉清瀾的發冠上、肩上,看着如夢似幻,仿佛一攤淺夢觸手可破。
慕歸寒鬼使神差地問:“仙君見多識廣,如何理解‘天命既定’?”
葉清瀾說:“謀事在人,我不信命。”
他說完便不想繼續寒暄,轉身往坎水谷走,慕歸寒遠遠還能聽見他内心幾聲嘀咕,似乎是不理解他為何開始對命運天定這種事情有了看法。
可前方葉清瀾走了一半,又停下來轉身看他:“明日卯時,離火峰刑場會對東方永泉進行處置。你若是感興趣便去看看……”就當洩憤。
後面的話他未說出來,畢竟看人倒黴的事情說起來顯得自己有些缺德,他不過就是提醒一下慕歸寒,看他會如何做,以便葉清瀾對慕歸寒此人的處事和心胸有幾分把握。
但後面的人隻是聽完作禮,對他的告知表示感謝,又順便誇贊了一句長老們的公平嚴正。
一番話謙虛有禮滴水不漏,真正叫人聽不出他到底有沒有一點暢快感或者幸災樂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