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福安不情不願地讓開。
裴郁璟拿着帕巾,走到師離忱身後,低眼看着被潔白帕巾包裹住的一縷頭發,烏黑且泛着細密的光澤,是精細養過的。
就像小皇帝一樣,矜貴纖細。
殿中安靜,師離忱漫不經心道:“這幾日,傷養得怎麼樣?”
聞言,裴郁璟神色有一刹陰翳,轉瞬掩去。
入宮已有八.九日的時間,他肩上的箭傷不深不淺,又及時的被禦醫處理過,已經結痂,不影響動作,養得還算可以。
但這些日子他過得可不算好,老太監随便把他安排在獸園旁的空殿裡,給的不是活魚就是生肉,完完全全沒把他當人看。
還要每天叫人來訓練他,就像獸園裡的那隻吊睛白額的白色大貓一樣,規訓着去站在一個大球上。
裴郁璟帕巾撈了一把帝王濕潤的頭發,不動聲色掃了眼帝王露出的細白脖子,眼神有些陰恻恻道:“勞聖上挂心,璟已大好。”
帝王卻突然翻臉,冷聲道:“誰準你好了?”
裴郁璟一怔,他設想過小皇帝的許多反應,獨獨沒想到是這種。
樂福安有眼色的過來奪走他手中的帕巾,又叫兩個小太監按着他的肩,跪在了師離忱腳邊。
師離忱手中,正拿着一柄嵌着鮮紅寶石的匕首,尖銳的刀刃在發着寒光,倒映出聖上漠然的長眸,眸子滿意地掃過匕首,瞥向一旁的裴郁璟。
聖上眼神裡的惡意,正如匕首的鋒芒一樣寒冷,甚至于師離忱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顫抖。
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
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男主!!
強烈的殺意,在瞬息之間激活了系統。
系統警報聲一聲大過一聲,“警告一次!警告二次!警告三次!釋放一級懲戒!!”
輕微的電流帶過全身,讓師離忱感到皮膚泛起發緊的刺痛。
一點電擊罷了,他眼中興奮更甚,一刀匕首尖對準男主心口,卻驟地晃了晃,手腕一轉,刺向了大腿。
匕首入肉,裴郁璟連僞裝也顧不上,擡眼間神情變得陰鸷,盯緊了師離忱。
卻發現師離忱眉宇間透出的幾絲瘋狂,看着被匕首刺中的地方滲出了大片血迹,他俊美明豔的臉龐上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意。
幾乎是第一時間,裴郁璟意識到。
小皇帝想殺他。
真心的。
……
因着師離忱遲遲不肯松手,系統加大了懲戒,電流讓他握着匕首的手有些不穩,扭曲了一瞬。
匕首在傷處攪了一下,流出的血更多了,裴郁璟下颚繃緊,失血讓他臉色變得蒼白。
他開口,嗓音低沉沙啞,“聖上是要璟的性命嗎?”
說話間,他似乎是跪不住了,整個人晃了晃,一副重傷氣短的柔弱模樣。
……因為他發現,小皇帝喜歡他痛苦的樣子。
果然,他的姿态,極大取悅了喪心病狂的帝王,連笑容都變得真心實意了。
“怎會,朕疼你都來不及。”師離忱不急不緩地道,同時着手将匕首拔出。他心情格外暢快地欣賞着裴郁璟因忍痛引發的悶聲。
多好看呐。
本是猛獸卻隻能收起獠牙,乖乖的任人磋磨,忍到脖子上青筋暴起,還要對着他露出勉強的笑。
這狼狽的慘樣。
瞧着順眼多了。
要是能就這麼死了,能更順眼。
師離忱很滿意自己的作品。
說起來,他和男主目前并沒有多大仇恨。
他更厭惡的,是那個在背後,妄圖操控他一舉一動的系統。
以為靠蠻橫的手段,能讓他畏懼?
師離忱朝一旁伸手,樂福安立刻送來一塊帕子,他輕輕擦拭着帶血的匕首,笑吟吟地問裴郁璟:“現在,還疼嗎?”
裴郁璟神色虛弱地笑道:“不疼。”
“啪。”帝王面色驟冷,一巴掌扇在裴郁璟臉上,“不許笑。”
笑了,就不好看了。
帝王的善變,險些讓裴郁璟維持不住表情,牙根癢的厲害,恨不得一口咬在小皇帝細嫩的脖子上,斷了他的氣。
若當真如此,這位肆意驕矜的帝王,怕是會被吓壞吧?
但裴郁璟不能,隻能忍耐下所有,他斂去笑意面無表情的垂首,回一句道:“璟知曉了。”
蓦然,一隻手伸來,微涼的掌心貼在他的臉頰,輕聲道:“還算懂事。”
帝王的反複無常,讓裴郁璟有些摸不透師離忱的心思。
見聖上面色有所緩和,樂福安斟酌了會兒,賠笑提醒道:“夜深該歇了,就讓小寵改日再陪您取樂吧,您明兒個還要和大臣議事呢。”
師離忱懶洋洋地應了聲,将匕首入鞘,瞥一眼裴郁璟,開恩道:“是該歇了,去包紮吧。”
他目光與裴郁璟對視間,頓了頓。
忽而,聖上唇角笑意染上幾分惡劣,呢喃道:“這回注意些,别好那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