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武師們稍驚,這看着嬌俏的小姑娘,竟有如此之勢:“賺錢了賺錢了,三姑娘,上!”
“三姑娘!一百招!”
江春兒招式開合剛猛,縱有破綻又能很快補救,收放自如,逼得林生風出了六成功力,反攻而上,擊得她連連後退。
江春兒震起滿地落葉碎花,掌心拍地躍起,一劍橫掃而下,幾片碎葉有如暗器朝林生風打去,趁他避開的空檔快速閃身到他身前——
“好快。”林生風贊歎一聲,背後有如長了眼一般擋住江春兒的一劍,緊接着将她的劍震開,旋即直接貼着至清劍幾個扭轉,攀纏而上。
江春兒險些握不穩,一時步法被打亂,自己的劍徹底被林生風控住,身形亦被牽引住。
林生風手腕一轉,把劍收回,以劍柄對準江春兒:“三姑娘,承讓了。”
“林少主好厲害。”江春兒打得倒是高興,收劍入鞘。
“三姑娘年紀輕輕,已屬不易。”林生風對江春兒有了新的認知,“不知尊師名諱?”
“沒師父呀,”江春兒笑眯眯道,“小徐教的,下次我把他帶來和你玩。”
到時教訓教訓徐青寄,挫挫他的銳氣,讓他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得總嫌她武藝不精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林生風卻在想,和江春兒切磋都要使六成功力,那她口中的小徐,會是什麼程度?
擇日不如撞日,江春兒這就把林生風帶去酒樓,一頓飯下來,一個稱林大哥,一個稱江妹,半夏頓時不知選徐青寄好還是林生風好。
回到家時天色已黑,江春兒把江明睿送回去給江安後,她才抱起木盒輕快跑去武場,這回放聰明了,她可是好好學了怎麼收斂氣息,就不信自己一靠近武場還能立馬被徐青寄發現。
此時在書房那邊,亮着一盞昏弱的燈,周遭寂靜唯有蟲鳴,今夜無星無月,漆黑至極。
江春兒悄悄靠近,貓在窗外探出一雙眼慢慢掃進去,但見徐青寄盤坐在矮榻上打坐,周身似有霧氣缭繞。
還真勤奮呢……
她心裡正感歎着,徐青寄卻蓦地嘔出一口血來,咳喘不止。江春兒驚得順手把木盒放在窗沿,跑了進去:“你沒事吧?”
徐青寄擺擺手,下榻漱了口,接過江春兒遞來的帕子:“瓶頸了而已。”
他臉色稍顯蒼白,說話間氣息都弱了幾分,看向窗沿:“那是什麼?”
江春兒看他好像确實沒什麼大毛病,不過還是很擔憂:“要不要去看大夫呀,你都吐血了。”
徐青寄輕輕搖頭:“小内傷。”
江春兒放下心,指着木盒一臉得意之色:“你猜。”
徐青寄走過去,那木盒外刻着的奇珍異獸十分神似,竟像是要跳出來化為實質一般,雕工了得。
“劍。”徐青寄撫過右下角的字,以小篆刻着“身在惡濁,心在至清”八字。
江春兒上前去打開:“怎麼樣?送你的,我今日用來和林大哥切磋了一下,到時咱們就去闖江湖……”
徐青寄的目光從至清移到她側臉上,任憑她喋喋不休也沒一句入耳的。
她知道什麼了?
江春兒半天不見他回話,擡起頭來,見他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眸子漆黑有如外頭濃重的夜色,深不見底。
如此這般靠得有點近,江春兒稍稍後退一小步,也沒反應過來有時她靠得更近。
徐青寄看進她眼裡:“三姑娘為何想到,劍?”
“不喜歡嗎?沒有哪個習武之人不喜歡的吧?”江春兒小心翼翼詢問。
徐青寄偏頭,一手撫過至清,觸之寒涼:“三姑娘贈我,是暴殄天物。”
“那你的照影功不更加暴殄天物……”江不滿瞪眼,“都說了送你,你這樣,很無禮!”
徐青寄彎了彎唇,也不跟她争:“多謝三姑娘。”
江春兒不是沒見過他笑,大多是淺淡柔和的,像這般眉目明亮似乎沒有過,她就說今夜怎麼無星無月,原來都跑進他眼裡了。
徐青寄的皮相,很好看,世間好看的人很多,唯獨他頂着一張少年初成的臉,從裡到外散着平和澄澈,無棱無角,也無滄桑悲憫,是天生的清溪圓石,純粹溫潤。
江春兒怔了一下,也不走門,直接翻窗跑了。
徐青寄直到她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輕輕握起劍來,胸口卻一陣刺痛,再次咳出血,這次内傷比以往重些,他把劍收回盒中,回到屋裡在櫃中摸來一個瓷瓶,吃了一顆後打坐調息。
上回江春兒說,這份禮肯定讓他做夢都笑醒,笑不笑醒他不知道,畢竟睡不着。他看向桌上的木盒,一貫平靜的湖面上,落了一片葉,漣漪不止,偏偏極淺極淡,捉不住也領悟不住,隻能看着它擴散。
徐青寄擱這細品情緒,江春兒人在屋裡翻箱倒櫃,湊錢,跟着半夏翻出金瓜子銀豆子銀票銅闆,算起來也就隻有五百多兩白銀。
江春兒和半夏大眼瞪小眼,最後認真問她:“賣了你能值幾個錢?”
半夏:“……”
“賣了明睿呢?”
半夏很中肯給了建議:“富貴險中求,綁架能翻倍。”
“誰能想到那破銅爛鐵這麼貴!”江春兒趴在桌上,歪頭看向自己的妝台。
“您上次還說四姑娘六千五買了廢紙呢。”
“我呀,俗不可耐。”江春兒走到妝台去,從屜裡翻出一堆首飾盒子,又從櫃裡抱出兩個個小匣子,這些全是來京都後買來戴着玩的小物件,成色比不上高貨,也值不少錢。
江春兒一個都舍不得出,扒拉着匣子念念叨叨:“這串南紅不出了吧?這兩顆蜜蠟不能賣,這藍琉璃呢?綠松耳墜……這石榴石打成戒指怎麼樣?真好看……哎,要是在曲見就好了。”
半夏一句話讓她斷了不賣的念想:“您還想賣了您的嫁妝嗎?”
“那還是賣這些吧。”江春兒肉痛看着雙腕手串,十指戒指,忽而壓低聲音,“我藏有你不知道的私房錢哦。”
半夏一言難盡,屋裡幾個老鼠洞她都知道,很配合問:“多少。”
“五兩。”
“……”她就知道。
當晚,江春兒就抱着錢睡了,畢竟很可能就不在她身邊。
她做了夢,做了個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夢,夢裡她還大叫一聲:“死也值了!”
整一個風流樣,隻不過後來美人突然變成徐青寄,她瞬間被這個噩夢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