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向自己抛出了邀請。
“好啊。”她欣然應道。
樓頂是一片露天咖啡廳,時值深夜,藤編沙發上空無一人,隻有纏繞在四周的長條彩燈随着呼吸閃爍着五顔六色的光芒。
拉薩的夜空确實美。
天并不很黑,更像是深藍色的緞面絲綢,顆顆星辰是光滑布料上墜着的點點碎鑽,觸手可得。
“夜深了,就不喝咖啡了。”
達瓦從工作台處端來兩杯冒着熱氣的白開水。
拉薩的夜晚不僅美,還有點涼,幸好自己帶了帽子,向陽看着達瓦熟練的動作,一邊将帽子緊了緊,一邊感慨道:“你對這裡好熟悉。”
聽到她的話,達瓦無聲地笑了,此時向陽發現,對方笑起來竟然還有顆小虎牙。
“我是這裡的老闆啊······”達瓦的視線瞟向向陽頭頂的帽子,聲音有些無奈。
“啊?是麼?”向陽尴尬地摸摸鼻子,“我以為你是遊客呢。”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想藏族人,”向陽頓了頓,又将自己的前半句話否定,“不,還是有點像的。”
達瓦覺得她的話很有意思,問:“藏族人是什麼樣?”
向陽說不上來,她仔細端詳着達瓦的容貌,說:“不知道,隻是一種感覺。”
“就像日本人長得很日本,韓國人長得很韓國,大部分人憑感覺就可以将一個人的人種族群辨認出來,不過······”
向陽忽然停住,像是思考着接下來的措辭。
“不過每個人長相都不一樣,哪有什麼标準相。你就當我剛剛那句話是在誇你比其他人更帥吧。”
杯中的熱水溫度已經适口,向陽捧起來小心抿着。
“很有趣,”達瓦笑着說,“我以為你會和其他人一樣說什麼藏族人五官立體、深邃之類的話。”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種說法。”
水還是有些燙,向陽吐吐舌頭。
“但是你的感覺挺準的。”達瓦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我阿爸是漢人,他是名中學老師。”
向陽臉上劃過了然:“怪不得你漢語這麼标準,字寫得也不錯。”
當達瓦鑽進前台遞給自己指路紙條時她就猜到,最初那張字迹清秀的提醒出自眼前這位高大英俊的藏族青年手中。
達瓦欣然接受對方的贊美,緊接着起身走向樓層邊緣。
向陽好奇地跟了上去,樓邊同樣挂着小彩燈,沒有什麼安全措施,但是視野更好。
腳底是萬家燈火,遠處是巍峨山峰。
“起風了。”達瓦冷不丁出聲,視線盯着向陽頭頂的遮陽帽。
“嗯。”向陽沒意識到青年的目光,眺望着位于拉薩市中心的布達拉宮出神。
“呼——”
達瓦期待已久的夜風終于拂過二人,向陽頭頂的帽子也終于随着這股氣流落下。
“啊!帽子!”
向陽回過神來,緊張地伸手想要抓住随風飄落的帽子。
“小心。”達瓦将她扯離樓層邊緣,彎腰勾住即将跳樓的遮陽帽。
“诶!”向陽驚呼。
“喏。”達瓦将帽子還給她。
向陽心有餘悸的接過帽子:“謝謝!剛剛太危險了,這隻是個帽子。”
“但你很喜歡,不是嗎?”
眼前的青年高大英俊,神情真摯。向陽心跳不自覺錯漏一拍。
“謝、謝謝。”她有些結巴地再次說道。
達瓦朝她跟前走近一步,聲音如歡迎儀式時那般低沉:“太陽小姐······”
向陽望着眼前步步逼近的男人,心髒砰砰直跳,并沒有注意到對方口中獨特的稱呼。
“嗯?什麼?”
達瓦勾唇笑道:“你來拉薩那麼多天,有沒有聽過藏族的一個習俗?”
向陽搖搖頭。
自己工作時突發耳疾嚴重耽誤全組進度,上司暴怒将她貶來休假,這幾天向陽一直待在酒店閉門不出,哪聽過什麼習俗。
達瓦注視着向陽手中的遮陽帽,尾音有些勾人:“據說隻要女生願意接受男生歸還的帽子,就相當于這位女子對這位男子······”
“充滿愛意。”
······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寂靜。
“啪!”
向陽手中的帽子掉落在地,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二人聽清。
達瓦垂眸盯着地上的帽子,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緒,挑眉看着向陽,眉梢間盡是玩味。
“怎麼?向小姐當真了?”
“啊?哈哈!”向陽彎腰将地上的帽子撿起,其實剛剛她真得隻是一時手滑。
達瓦說:“我還沒講完,這個習俗前半部分是,男子必須從女子頭上搶過這頂帽子再将其歸還。”
“照這麼說,我隻是風的使者,向小姐不用那麼在意。畢竟誰不愛大自然嘛!”
向陽尴尬地應和着,兩人之間的對話始終略顯僵硬。
達瓦無聲地歎了口氣,道:“時間不早了,向小姐回去休息吧,晚安。”
此言正合向陽心意,她點點頭,和對方道别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而達瓦卻依然站在樓頂,視線眺望向西南方,嘴裡喃喃自語:“阿爸,達瓦好像又把一切搞砸了······”
*
清晨七點,向陽準時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