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眼裡,錦衣衛雖然名聲可怕,但是他們畢竟處理的都是官員的案子,牽扯到他們這種平民百姓的并不多。
他們對于錦衣衛的信息掌握程度并不了解,秦玉淩能知道這麼多,絕對超出了店掌櫃的預料。
就在這時,王承向秦玉淩和梅晚兩人俯下身子,雙手合抱在胸前,行了一禮,他說道:“回大人的話,學生正是要揭發此客棧的不法行徑!該店行徑不端,虛報價格,收費無度且無端添加額外不實開銷,欺瞞顧客,有損公道!”
店掌櫃聽了他的話,顯然是急了,他剛想說些什麼阻撓王承,卻被梅晚一記眼神吓得不敢再有動作。
“大人,這家客棧,前期以低價為名,招來大量像我一樣的考生。聽他們說的價格降至六成,大家都來了。沒錯,是降了。可是就在我們将錢一次□□齊,過了兩日之後,這家店便露出他的真面目來!”
說到此,王承又想到了之前經受的事情,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說道:“喝一杯水,要收多餘的水費;要洗熱水澡,要收熱水費;吃一頓餐,哪怕隻是兩個饅頭都要收雙倍的費用!大家身上錢本就不多,哪裡還經得起這麼揮霍!”
“那如果你們不交會怎麼樣?”梅晚問道。
王承嗤笑了一聲,回答道:“不交?就會像我一樣,被他們扣完所有的錢财,然後提前收拾包袱離開這裡。”
王承說完最後一個字,将這客棧表面上的和善狠狠地撕去,隻留下了血淋淋的“吃人”兩個字。
聽到王承将肮髒的事情全部都暴露出來,店掌櫃明顯急了,剛才的他還揣着手站在秦玉淩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現在的他,就如同剛才吓得腿軟的店小二一樣,直接跪了下去,他明顯急了,說出來的話都有些颠三倒四:“大人明察!不是這樣的!您想,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些考生怎麼會忍下去,什麼都不說呢!”
店掌櫃往前爬了幾步,迫切地想要向秦玉淩證明自己說的話都是正确的。
王承漲紅了臉,氣憤地說道:“為什麼大家都不說呢?!你問的好啊!”
他走出自己的屋子,環顧了四周,看着掌櫃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所有人,都是寒窗苦讀了數年才有來這裡考試的機會。臨近考試,所有人為了能夠金榜題名,都在繼續苦讀。若要和你糾纏,就可能會像我一樣,不僅會受到你們的胡亂攀扯,還收不回付出去的錢。那我們又剩下了什麼呢?”
“沒了住宿的地方,又沒了傍身的錢财,甚至不能正常溫習,一切的努力,都隻會白費......”
王承紅着眼睛大聲說道,他本就是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但他心中有着一杆明确的尺,什麼能做,什麼又不能做。
從他說出來的話中就可以看出,他知道自己的出頭會換來什麼,但是他還是做了。
“既然大家都心有顧忌,那麼我來做!我來做這個出頭鳥!我來争取一個公道!”王承的胸膛随着他的話上下起伏,他繼續道,“王某人自幼讀書十餘年,目的是為了終有一日報效朝廷,造福百姓。如今,不公之事就在我眼前,我若裝聾扮瞎,他日為官,我又有何顔面能面對今天的一切?!”
話音剛落,王承掀起衣袍一角,跪倒在地。他低着頭,朝着秦玉淩和梅晚說道:
“請錦衣衛大人将學生和這掌櫃一并帶走,學生願意自寫狀書,将這黑店告上官府!哪怕學生此後無緣官路,也要還現在、以後的所有考生一個公平!”
王承說完,整個客棧陷入了一片寂靜。店小二和店掌櫃跪在旁邊,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秦玉淩已經打算站起來,将這群人都帶走了。但梅晚給他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秦玉淩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
就在梅晚制止秦玉淩後片刻,客棧内那些原本緊閉的客房門都突然打開了。
之前持續的沉默就如同上升的火焰,燒的其他房裡的考生們都寝食難安。
如今王承的決心如利劍一般刺入他們的胸口,讓他們無法在逃避自己的内心。
就像王承說的那樣,今日選擇沉默不言,他日又有何顔面替人伸冤?!
讀書人自有傲骨,他們願意在此刻與王承一起承擔。
客棧内的門一扇扇打開,考生一個個從房間中走出,他們有的年輕,有的已至而立之年,他們來自五湖四海。
但此刻,他們都做出了和王承一樣的決定,他們都跪倒在地,一齊說道:“學生願作證人!還日後的考生一個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