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婵在荷花池邊站了有兩個時辰了。
她的腳邊除了青草地,還有十幾片荷花瓣。
此時荷滿池塘,葉潤清圓,一走近便有絲絲縷縷的幽香傳來。即使聞了千百遍,也還是無法将荷香存在記憶裡回味。
味道獨特,也很是悠清。
賈昀跟着李覃過來,可兩人都走到那名女郎的身後了,後者也似是并未有所察覺,依舊手中拿着一支偌大的荷花,指尖輕觸花瓣。
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這......”賈昀犯難了。
現在喊,會不會算是打擾?
畢竟他們與那姑娘不熟。
卻見李覃走去從後抱住了她,并将頭低下,也跟着那名小女郎看起荷花來了。
賈昀胡子猛抖。
豈止是不熟。
簡直是不要太熟!
李覃不知他人心境,隻在晞婵側臉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目光掃了地上的粉嫩花瓣一眼,也覺心中疑惑。
她平日最珍惜這些花草了,今日卻出神似的摘了這麼多。思此,他低笑道:“這是怎麼了?連你最喜歡的荷花都看不進去,還摘了一地。”
晞婵早在被他抱住時便已經回過神了,她來荷花池本是想摘一些荷花回去做鮮花餅的,也想獨自一人出來走走,緩解心中郁悶。
哪成想荷花沒放到籃筐裡,而是被她發呆時給一瓣一瓣摘秃了。
瞧見滿地的嬌嫩花瓣,晞婵眼中痛惜,急忙想了個别的法子,隻待等會兒将花瓣收集起來,拿去作他用,省得浪費這麼清純的荷花瓣子。
她沉吟良久,還是直接問了出來:“陸家那邊你打算怎麼做?這樣一直擋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李覃默了默,并沒立刻回答,而是領她去見多年并肩作戰的賈昀。
他道:“她便是晞婵。”
“這位是太白公。”賈昀字太白。
晞婵以晚輩之禮敬之。
聽罷李覃的介紹,聯想方才的情景,賈昀眸色深了深,轉動眼珠,微微颔首後,慢笑道:“原來是晞婵姑娘。”
他緩聲道:“我随主公征戰多年,從不曾見他在部下将士面前表現男女之情,治軍嚴明,表率形象。也曾下過吩咐,若有私情,不可與軍中混為一談。今日我二人雖攜同慢行,然不過算是私下日常,沒甚拘謹的。”
話到此處,賈昀彎了彎唇,對上晞婵的目光深笑,領悟似的笑道:“我與發妻也是從年輕時候一路走過來的。能見主公一反往常,想必姑娘與君侯,正是情到濃時吧?”
晞婵神情一怔,随即含蓄笑了笑,算作回應。
李覃大笑道:“知我者賈公也!”
不過短短幾個來回,便懂得晞婵于他是發妻的存在,方拿自己與發妻作比。
又立刻摸透了他們二人如今的階段。
可不就是情到濃時?起碼他以為是這樣的。
李覃深情款款地望了一眼身邊少女,這是他不忍破壞的一刻,極為慶幸将她介紹給自己的至親盟友。賈昀算是他人生啟蒙的導師吧,亦師亦友。
他在軍中待的時日多些,衣食住行上,賈昀反而更像他半個父親,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因此偶然看見晞婵,他便萌生了讓他二人見面的想法,若非情濃,他斷不會這般沖動,将家事摻進來,打斷公事。
晞婵卻低下眸,柳眉意圖輕蹙,又堪堪止住,溫柔得體地陪李覃與賈昀談話,既不多言,也不木讷。
即便心中懷有疑慮,她也還是面色如常地跟随他們二人到了府門外,相送辭别的賈昀。
待要回去,李覃略一思忖,提前知會道:“我明日走。去臨淄。”
兩人走進了庭院,晞婵轉頭看他,目露疑惑,臨淄在青州,先前段灼他們前去應付孫彧,按理說除非大戰,是無需主帥親自過去率軍點将的,在治所要忙的公務都讓他很難脫開身。
她想了一想,道:“可是孫彧那邊有什麼異動?”
“這倒不是,此戰已經初有勝負,況有幾名大将坐鎮,謀士計策也屢屢校驗,需要操心的地方不多,”他忽地揚唇淡笑一下,神神秘秘道,“是去見一位故友的。”
晞婵心不在此處,有其他煩擾,便點頭一二,停下腳步。她擡眸道:“我知道你事務繁忙,不好抽出閑空,但我若不問,一個人想不通不說,也難免亂想,平添對你的誤會,現今你明日就要走了......”
她看了眼天色,微微一笑道:“傍晚時分我在閣樓等你。”
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晞婵往西堂方向走了幾步,卻又頓住,轉身沖沉思回味的李覃笑了笑,柔聲道:“我隻是,想了解你。”
李覃本該狂喜的,可此時他站在那,眸中若有所思。
影子投在地上,被日光拉的很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