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遠猶疑道:“郡主不知麼,白姑娘為陸大人去了半條命的事傳開了。今個早晨,陸大人親自帶着白姑娘回府,都說他這次必會迎白姑娘進門……”
瞧着車内少女難看的臉色,剩下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蕭婧華霍地拉下車簾,冷聲道:“走。”
“郡主……”
馬車快速從眼前駛過,邵嘉遠盯着逐漸遠去的黑點看了許久,幽幽一歎。
平仙巷口狹窄,馬車進不去,蕭婧華棄車,步行進了巷子。
巷内多是普通人家,忽然來了個衣着富貴,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不由引起鄰裡注意,紛紛将目光瞥向她。
蕭婧華四處睃巡,注意到一名衣着整潔的嬸子。
箬竹順着看過去,上前詢問:“大娘,這附近可住了一名姓白的姑娘?”
嬸子膚色微黃,摻了白的頭發用木簪固定,眉心三道褶子,看着雖嚴肅,但目光清正,聞言上下将她打量一眼,語氣不善道:“你們找她作甚?”
箬竹神色不變,“那位姑娘前幾日受了傷,我們家姑娘受人之托照看她,誰知今日她已不在醫館,姑娘放心不下,聽說她住在這兒,便尋過來了。”
嬸子面色好看不少,又瞅了眼她身後的蕭婧華和箬蘭,瞧着不像惡人,便道:“你們來晚了,她已經走了。”
“走了?為什麼走?”箬竹驚訝,“她身上還有傷,能去哪兒?”
嬸子撇嘴,觑了眼對面院子緊閉的房門,一臉嫌惡,“白姑娘賃的屋子的房主家中來了個遠房親戚,非說這屋子是他的,今個兒把白姑娘的東西全給丢出了門。碰巧白姑娘回來,任憑她那丫鬟怎麼敲門,那人都不開,沒辦法,送她回來那公子隻好把她帶走了。”
“至于去了哪兒,這我就不知道了。”
箬竹還想再問,身後聽完全程的蕭婧華出聲喚她,“箬竹,我們走吧。”
“诶。”箬竹應聲,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塞進大嬸懷裡,“多謝。”
大嬸瞠目結舌。
“哎,姑娘!”
她隻是說了幾句話,就給她二兩銀子?可真大方。
大嬸想将銀子還回去,箬竹卻已走出好長一截。她腿腳慢,追了幾步沒追上,眼睜睜看着那主仆三人走遠了。
“錢大娘,她們是在做什麼的?”鄰家大娘夠着腦袋,目光一個勁地往她懷裡鑽。
錢大娘白她一眼,惡聲惡氣,“關你什麼事!”
轉身回家,“砰”一聲關上大門。
“和這種人當鄰居,倒了八輩子黴,我呸!”鄰家大娘啐了一口,氣沖沖地回去洗衣裳。
……
“郡主,咱們現在去哪兒?”箬蘭忐忑地問。
蕭婧華深深吸氣,“去陸府。”
“去陸府作……”箬蘭猛地頓住,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拉住箬竹的袖子,恨恨道:“郡主是懷疑,陸大人把那姓白的女人帶回家了?!”
箬竹歎氣,“應當是。”
“他怎麼能……”在箬蘭破口大罵之前,箬竹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頭疼道:“别罵了,走吧。”
箬蘭拉開她的手,忿忿咬唇。
……
蕭婧華從來不知道,原來白素婉住的平仙巷離陸府隻有兩條街。
路過一間茶館,她明明不想聽,可議論聲仿佛追逐花蜜的蜂,锲而不舍、源源不斷地鑽進她耳中。
“那麼鋒利的刀,白姑娘是怎麼想的,居然擋了上去。”
“哎,她對陸大人可真是一片癡心。”
“你說他們能修成正果嗎?”
“都舍命相救了,你說呢?”
“有郡主在,難。”
“白姑娘都為陸大人舍了半條命,陸大人若是不給她一個交待,算什麼男人。他若真為白姑娘着想,就該幹脆利落地拒絕郡主,迎娶白姑娘過門才對。”
“那尊貴的郡主娘娘想要什麼男人不好,偏偏要和白姑娘搶男人,不就是看白姑娘位卑言輕,家無權勢嘛。”
他們的話語化為針,變成劍,将她的心紮得千瘡百孔,傷痕累累。
仿佛忘了,她與陸埕青梅竹馬,從小陪伴他的人,是她。
蕭婧華想讓他們閉嘴,可平民百姓的閑言碎語,她堵了一次,能堵一輩子嗎?
她隻能避開。
腳步雜亂無章,踉跄一步。
箬竹箬蘭慌忙扶住她,“郡主。”
“我沒事。”
蕭婧華茫然輕喃,“走吧。”
許是聽見那一聲“郡主”,先前嗡嗡的議論聲停了。即便不曾回頭,她也能感受到身後或忌憚或打量或害怕的目光。
深吸一口氣,蕭婧華擡頭挺胸,穩步前行。
到陸府後,聽完瘸腿大爺通報,殷姑匆匆而來,面上挂笑,“郡主來了。”
她迎了蕭婧華進去,主動道:“小埕今早帶了名姑娘回來,聽說救了他一命。那姑娘沒處可去,暫時在咱們府上落腳,我把她安置在後院客房了。”
蕭婧華淺笑,“我知道,今個兒去醫館沒找着人,聽說她在陸家,我便來看看。”
聽說?聽誰說的?
殷姑腳步一頓。
但見蕭婧華神色如常,她按捺住疑惑,含笑道:“小埕不在,我正要去給她煎藥,你們既然相識,那去陪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