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七的時間不多了,即将淪為劍下亡魂。最後的機會中,他成功找到那個凡人,伸手抓去。
宋有青暗道自己疏忽大意,被鑽了空子,急忙追上去。
他要抓那丫頭做人質。
一顆樹上,四目相對,雙方眼底皆是驚訝。
樂無涯躲藏時,既怕離太近被二人誤傷,又怕跑太遠遇上别的邪修,宋有青救不了她第二回。
她看到樹上黑漆漆的棺材和樹下躺着的趙長生,爬到了那顆樹上躲着。有道是,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和趙長生、棺材一塊兒,若被正派發現,就将起因經過如實告知,給宋有青搬救兵;若被邪修發現,瞎說自己是這粗糙漢的女兒,說不定能活下來。
樂無涯沒想到,趙延七殺了回來。她大腦一片空白,不知宋有青是死是活。
趙延七看到她躲在自己的黑棺材邊上,亦是大驚。
他下意識看了眼黑棺材中燃燒的白燭,才松一口氣,朝樂無涯抓去。
“你敢靠近爺爺的法器!”
“什麼法器這麼醜?咳咳——”
趙延七後怕的同時,盯着黑棺材猶豫,要該留這凡人做人質,還是索性放入棺材煉化?
樂無涯避無可避,小雞仔似的任他拿捏。粗糙的掌心掐住脖頸,整個人被騰空舉起,雙腳夠不到地面。很快面色漲紅呼吸不過來。
死亡的陰影籠罩蔓延。
下一刻,白衣驟然現身,幽靈般立于趙延七身後。
“别過來,否則我要了她的命!”趙延七手掌用力幾分。樂無涯雙眼瞪着,腿也蹬不動了。
宋有青急急停住,極快地揮出一劍打那棺材。瞬息之間,“轟”一聲巨響,縷縷升起的白煙斷了,棺中微弱的燭火被劍風扇滅。
他這才把樂無涯從趙延七手裡搶回來。
趙延七幾乎沒有掙紮,如斷線的木偶忽然失了力氣。
寒風略過,把新鮮的空氣帶入樂無涯鼻腔,她貪婪地大口呼吸着。她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脖子上的手忽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溫暖的胸膛。
宋有青攬着她肩膀,足尖點地,衣袂還飄在空中。
“還有力氣站着嗎?”
頭頂響起輕柔的話音。
樂無涯眨眼,視線一點點清晰,分明的下颚線映入眼簾。
“沒……”她沙啞應道。
聞言,搭在她肩上的修長五指松開,樂無涯堪堪站住。他的視線回到趙延七身上。
趙延七正面色土灰,撫摸着他的棺材邊緣。
這白衣仙君第一眼看到他的棺材,就知道這是他的弱點。
“好快的反應。”
“若看見百年陰沉木棺認不出趙家兄弟,我這百花堂弟子也白當了。”宋有青見他淪為手下敗将,臉上浮現一絲悲憫,“二十年來,你每與人交戰,趙二爺便負責守館。今夜可沒人替你守了。”
趙延七冷哼一聲:“你知道我,可我還不認識你。報個名,讓我死個瞑目。”
“在下宋有青。”
“西河國的那個首席男弟子?”趙延七眉頭一動,也是立即認出這号人物,忍不住高聲大笑,半晌鎮靜下來。
“哈哈哈哈哈——我有所聽聞,你身負無性本相骨,是塊天生入無情道的奇才,卻在給西河王的女兒守活寡。我還以為,又是哪個庸才無能的噱頭、借口。原來你真的有些本事。”
宋有青面色微凝,握劍的手緊了緊。
趙延七忽然一喜,勸道:“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入我邪道,一身逍遙無束縛,豈不蛟龍得雲雨?”
“一派胡言。”宋有青黑了臉,再度動手殺了上去。
趙延七堪堪招架,早沒了起初的神氣。趙家兄弟中的兄長,道上赫赫有名的邪修奇才,一朝拉他弟弟入修真界,混得風生水起,殺人無數,今日終于要折在這裡。
樹下,趙二爺成了血人,鮮血喂了紅楓林的肥壤,他的一生走到盡頭了。
朦胧間,他聽見打鬥聲忽遠忽近,回光返照似的有了力氣,睜開眼望向兩道人影。
“哥哥……”
趙延七聽到沙啞的呼喊聲,渾身一震,肩膀挨到一刀,已是強弩之末。
“哥哥,救我……”
趙延七心中煩悶,大喊一聲“别吵吵”,狼狽地朝趙長生靠攏。
他抓住弟弟胸口的衣襟提起,圓胖的練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發紫。趙延七愣了會兒神,呆呆擡頭看向黑棺材。
這口棺材由百年陰沉木做成,堅如磐石,自中間劈出一道裂紋,勉強還夠使用。
趙延七嘴角抽動,咬碎一口黃牙,狠下心來躍向棺材。
“好弟弟,哥哥還想多活一會兒!”
話音落下,一雙手插入趙長生的丹田,白的進去紅的出來,掏出一段晶瑩剔透的靈骨,換走棺材内的焦骨。
熄滅的白燭頃刻複燃,靈氣向趙延七的丹田奔湧。趙長生渾身一抖,咽下最後一口氣,挂在棺材尾,死了。
趙延七退至銀鎖鍊更占優勢的距離,殺了個回馬槍,這一招,比之前都要迅疾。鎖鍊與軟劍碰撞,發出尖銳鳴音,向着宋有青身後的樂無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