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仙君,你喝醉了。”她抓住宋有青的胳膊,把他一點點推開。感受到對方的身體明顯一怔。
“是我自己要醉,我不後悔。”
樂無涯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大腦早就一片空白。理智告訴她要盡快離開,慌亂抓起門栓。
宋有青站在她身後,扶着牆的手掌緩緩落下,纖長睫毛下,一縷橘褐色若有似無,時而湮滅,時而複燃。倏然間,他擡了下眸子,那簇火光燃至鼎盛,驟然歸墟,剩下無盡清寒。
房間裡的蠟燭熄滅了。門被打開一條縫。
漆黑中,樂無涯摸着牆壁尋找隔壁房間。
她聽到宋有青的聲音,距離她有些遠了。
“嘴上說着死也不怕,原來不過如此。”他平淡道。
樂無涯沒有理會。那聲音接着響起。
“原本想着救你還有點用處,可惜……我忘了你到底是雪滇女子,怕是把那點貞潔看得比死還重。”他的語氣溫柔似水,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帶着譏諷。
這一刻,她對他的尊敬成了笑話,顯得蒼白無力。寒意順着脊背爬向四肢,樂無涯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我這是為了你好。”
“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不懂知恩圖報。”
耳邊傳來嗡鳴。微弱的腳步聲傳來,他大概穿過玄關往屋裡走了。
樂無涯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手指扣在門邊上,早已酸脹疼痛。她試圖把這當成他的氣話、胡話,可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憤怒。他救她,就為了這些?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響起突兀的關門聲。
她沒有離開,而是回到房間内抓住他的手。
“嗯?為何回來。”宋有青仰過側着的頭,皆卧室微弱的月光斜睨她。一隻柔軟的小手掐住他的下巴,他沒有閃避。
樂無涯不服氣極了,自上而下朝他逼近。
“我不知道宋仙君說的貞潔是什麼。可你好像急着被我享用似的。”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張牙舞爪,想要吓唬他。宋有青沒有閃避,靜靜等她吻上來。
兩人的唇瓣一點點接近,樂無涯起初遲疑。在即将碰到的瞬間,一隻有力的大手帶着她順勢倒下。
“撲通”兩人摔在厚重的木闆地面上,彼此緊貼,唇齒相依。
宋有青閉上眼睛,他并不享受這樣的親吻,甚至陌生、頭皮發麻,下意識将雙唇抿起。可心裡升起前所未有的得逞的快感,沒有把她推開。陌生潮濕的吻裹挾住他們,在靜谧中沉淪。
樂無涯嘗到他嘴角的血腥味,心跳如擂鼓。
他是百花堂的大弟子,西河太女的男人。要是被發現,她絕對死定了。
可他自己要湊上來的。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不由想道,焦急之餘吻得更深。微弱的聲音起伏,他們心中都不止愛欲,而是緊繃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夜間的風穿梭在林中,泛起陣陣沙沙聲響。直到一陣強風撞在窗戶上。
她受到驚吓,坐直身子。習慣了房内微弱的月光,隐隐看清淩亂的衣衫中,玉體橫陳着。他眯開含情的桃花眸子問“怎麼了”。
樂無涯徹底清醒過來,咽了口唾沫,什麼話也沒說,從他腰間離開,跌跌撞撞跑出十二号宿室,找到放令牌的凹槽,進了十三号房間。
宋有青怔愣,橫梁上微微晃動的蛛網映入眼簾。
大同小異的房間布局,地上沉睡的老虎。她壓下急促的呼吸,朝屋子裡走。這間房的窗戶不知怎的沒有關攏,夜風灌進來,吹在她腦門上,帶走沾染的淡淡酒香。
她樂無涯自诩不是個膽小的人,可今天做的事也太膽大了。
宋有青喝醉,她沒有醉。何況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月光灑在手腕上,一顆紅痣安然躺着。
這個世界存在不少陋習。比如給襁褓中的女嬰,用壁虎和朱砂在手腕上點守宮砂,作為貞潔的象征。
不知道宋有青身為太女的未婚夫,皇室是否會在他身上施加真正有用的守貞方術。若他逾矩之事被發現,以西河國對男子的限制,後果可想而知。她擦去手心汗,慶幸沒到最後一步。
樂無涯來到琥珀身邊躺下,疲憊地長舒一口氣。起初有些内疚,不一會兒看開去了。宋有青救她,和救路邊的阿貓阿狗一樣,根本不在乎她的感激。她又何必總為他考慮。
就當今夜做了個夢。待出了兩陽太儀結界,他們各自回到不同的世界中去,死生不複相見。隻是……她為什麼要吻上去?
溫存仿佛還停留在唇角。樂無涯閉上眼睛,去摸琥珀毛茸茸的腦袋。
窗外的風大了些,透骨的寒意蔓延開來。四周安靜到了詭異的地步。一隻紅蝶停在窗沿上,翅膀微微抖動。
有個漠然空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卻隻有她聽見。
“哼,不知羞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