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協文呼吸一滞,最終還是不情願地起了身,“那我今天還是下去睡吧。”
玫瑰不說話。
方協文又說,“那你牛奶别忘了喝啊。”
玫瑰說:“你别管。”
方協文依舊磨磨蹭蹭的,“一會睡覺的時候記得窗戶要關。”
玫瑰嘟囔了一聲:“沒話找話。“
“那你不生氣了就告訴我一聲啊。”
玫瑰無語:“你走不走?”
方協文終于不說話了,三步兩回頭地推門出去了。
他一走,玫瑰的心又蓦地很空。一種說不出來怅惘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壓得她難受。腦子裡過電影似的,都是和他相識相愛的片段,而且該死的,竟然每一段都讓她發自内心地感覺到很甜。
不是那種可樂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甜,而更像是一盞淡茶,初入口時并不見得有多驚豔,再細品卻滿口回甘,逐漸勾了魂。
她豎着耳朵聽了半晌,卻始終沒聽見他下樓的聲音,不禁心下了然,于是借着和貓對話笑罵了句:“丢,傻子還真走。”
然後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推門探了半個頭進來:“我還沒走呢!”
玫瑰擡眸,神情嬌慵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方協文隻覺她的盈盈目光如清風,毫不費力就吹皺了他心間一池春水。
半個小時後他再上樓,玫瑰也已經洗好了澡,頭發用夾子随意固定在腦後,一縷碎發不小心沾了水,剛好貼在她卸了妝的一張素白清亮的臉頰旁,看上去莫名有點楚楚可憐。
方協文立刻放輕了呼吸,不敢驚擾她半分。
“傻站在那幹嘛?”玫瑰擦了擦頭發,才想起來什麼,“你不是說你買了便當嗎,趕緊拿過來啊,我還沒吃飯呢。”
“啊?怎麼不早說,這都幾點了。”方協文看看表,“下次可不敢這樣了哦。”
“還不是被你氣的!”玫瑰瞪了他一眼,俯身看向他手中的塑料袋,“除了飯團還買什麼了?”
“哦,還買了這個。”方協文一把從袋子裡拿出那個檸檬色的玻璃瓶,獻寶似的遞給玫瑰,眼睛亮亮的,“姜汁汽水!我以前都沒想過生姜還能做成汽水呢!”
玫瑰的笑容卻一下凝在了臉上,離開北京後,她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也沒喝過這款汽水,當然她也沒忘記,當初和莊國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給她點的,就是它。
“你怎麼會突然買這個?”
“店員推薦的。”方協文擰開蓋子遞給玫瑰,“嘗嘗?”
玫瑰回避目光轉而拿起了袋子裡的酸奶,笑笑,“算了,我還是喝這個吧。”
“那我喝了哦。”方協文仰起頭,淺淺抿了一口,然後就瞪大了眼,“挺特别的一個味道,你真不要嘗嘗?”
玫瑰擺手:“下次吧。”她倒不是怕想起什麼,隻是突然被一種造化弄人的荒誕感裹挾了,一時有點無措。
怎麼就這麼巧,方協文也買了同款的飲料給她呢?有那麼一瞬她甚至都懷疑,她和他們是不是都是某個虛拟遊戲裡的角色,遊戲者輕點手指,他們的命運就要跟着跌宕起伏。
方協文又喝了一口,“沒想到姜汁和碳酸飲料的搭配還挺奇妙的,估計你會喝不慣,但我真的覺得很不錯。”
玫瑰沒回應。
心裡卻在說:“親愛的,你是第一個和我口味這麼一緻的人呢,我之前的朋友都說它味道奇怪呢,原來不是我太另類,而是花了太久時間才遇到你。”
“是嗎?”玫瑰突然開口,“我嘗嘗。”
“這瓶快沒了,要不,我再給你……”
方協文的話還沒說完,唇就被玫瑰封住,她的帶着薄荷牙膏味的舌頭很冰,卻輕易就将他整個身體點燃。
他還沒想明白事情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呢,兩人就已經糾纏着雙雙倒在床上了。
“味道是不錯。”玫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沿着他淩亂的睡衣向上,越過不安的喉結,最後落在他被她吮的殷紅的唇上,“你真的那麼早就喜歡我了?就沒想過萬一我看不上你,你那兩萬多塊錢就要打了水漂嗎?要真那樣有你哭的!”
方協文第一次被壓在身下,心裡有點羞恥又莫名地帶着興奮。
“不怕,落棋無悔。況且喜歡你是我的事,哪怕隻能和你做三年鄰居,我也知足。”
“你就說吧你!大騙子!”玫瑰低頭又親了他一口,散亂的頭發沒入方協文的衣領,弄得他好癢。
呼吸也跟着亂了。
“我說的是真的。”
“以後你要是再敢騙我你試試!”
方協文趕緊說:“不敢了,我發誓。”目光卻始終凝在她鎖骨下方那顆痣上,她的皮膚白得像雪,唯有那顆痣散發着淡淡的灰藍色,妖冶得像美人一滴淚,從唇邊滑落定格在胸前。
玫瑰終于注意到了他的漫不經心,順着他的目光低頭一瞧,立刻沒好氣地捂住了敞開的領口,罵他:“你往哪看呢!不要臉。”
“看這。”方協文移開她的手,手指輕輕點在那顆痣的旁邊,“我喜歡這裡。”
他指腹的觸感蜻蜓點水般的落在玫瑰的心尖兒上,立刻惹她一陣輕微的戰栗,然後她才注意到他指的是哪,片刻的失神。
然後她說:“我十幾歲的時候特想去把這顆痣點掉的,後來因為怕疼就沒去。”
“留着對男朋友比較友好,不過,可能對健康相反,回頭我還是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皮膚黑色素沉積有時候可能會導緻大麻煩。”
玫瑰點點頭,心裡越發柔軟,再也顧不上教訓他,隻輕輕俯下身去,含住了他的唇。他口中殘存的姜汁汽水的味道讓她沉迷,她想,從此以後再喝到它,她想起的應該都是和他此刻的纏綿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不加班的夜晚還有這麼多事情可以做,起身洗了第二遍澡,又吃了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躺回到床上,竟然還不到十點。
時間漫長,兩人隻能手拉手躺在床上發呆。
玫瑰問:“你剛回來的倒快,感覺我發完信息還沒一會兒,你就上樓了。”
方協文笑:“再不快家都要沒了,當時真恨不得長一雙翅膀趕緊飛到你身邊來。”
“怎麼家就要沒了?”玫瑰側過身去看着他:“你要是真笃定你沒做錯事,心虛什麼?”
“我……”方協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下去,停頓了幾秒,直到玫瑰推他才繼續說:“我害怕你不愛我了,要跟我分手。”
玫瑰無語,“你說不愛就不愛,當我是個沒感情的機器啊?”
方協文實話實說:“在上海這亂花迷人眼的城市,還不滿大街都是比我更值得你愛的男人。”
“都亂花迷人眼了,就别分什麼男人女人了,難道你就不會變心?”
“我怎麼會變心!”方協文急得倏地一下坐起身來:“你都不知道我這三年愛得有多煎熬,多患得患失!玫瑰你于我就是天上的月亮落在掌心,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愛你才能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心裡哪裡還容得下别人?”
玫瑰有些感動,但又隐約覺得他的話有些耳熟,一些回憶不受控制地随着呼嘯的地鐵沖進腦海,随之而來的,就是他和蕭文然在地鐵站台上那個淺嘗辄止的擁抱。
人家都說克制才是最高階的愛情,那要是這麼說,蕭文然對他的愛還真有點令人動容。
心髒突然就有點堵。
“你和文然姐還有聯系嗎?”玫瑰說完這句話就開始後悔,本來好好的,她卻非要自降格調來向他的愛情投誠,簡直是既小看了他,又踩了自己一腳,實在是得不償失。
可他卻似乎并沒有抓住她真正想表達的東西,困惑地蹙了蹙眉:“文然姐?上次聯系好像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呢,怎麼了?”
玫瑰隻好故作輕松地笑笑:“沒事,就突然想起來了,睡覺,我困了。”
可是她和他誰也沒想到,一個多星期後的某一天,他們的小閣樓卻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正是快兩年不見的蕭文然。
而在她到來的前兩天,方協文剛剛因為榮槮集團這個項目,失去在杉珩的工作。
來的這麼快,還說平時沒有聯系?
然後玫瑰才想起來,他們分别時候她說的會在深圳等他兩年的期限,剛好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