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時,已是深夜。
厄爾慕前腳剛踏進遼王府,後腳就有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閃了進去。
“來了?”厄爾慕在椅子上坐定,抿了一口酒水。他眼前站着一位蒙着面的黑衣人,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他。
厄爾慕将紙徐徐展開,紙上隻寫了六個字。
南趙人,盤馬灣。
“下去吧。”說完,黑衣人又隐于夜色之中的那一刻,厄爾慕手中的紙便已化為了灰燼。
元真剛回到府裡,就看見了許雲程坐在書房的門檻上。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元真問道。
“等你。”許雲程言簡意赅。
等我?元真駐足,然後推開了房門請許雲程進去。
“說吧,又要我聽什麼故事?”
許雲程沒有即刻回答,雙手握成拳頭,似乎還在糾結,終于他下定決心:“我想跟你習武,求你教我。”
元真驚異,他萬萬想不到許雲程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反問道:“習武?是想習強身健體的武藝,還是行軍用兵之道,若是後者……”
“都不是,隻為自保而已。”許雲程說得很是誠懇堅定,差點就讓元真動意答應了。
許雲程遲遲等不來答複,有些失落地低下頭,他是什麼人,元真又是什麼人。
許雲程,你還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當房門被關上的時候,元真才露出不安的疲态,今日他赴的就是一場鴻門宴。
第二日,元真托元瀚往校場和宮裡走一趟,稱昨日酒醉不幸跌了一跤,以緻舊傷複發不得行動,怕是要在府裡養上一陣了。
什斡哥聽後,專門遣了人送了好些補品過去,吩咐前往虞州一事不着急,安心養病才是要緊。
厄爾慕得到這消息後,人已經在校場待着,屁股還未坐熱便連忙趕去元府看望。
“文德兄,你這舊傷可要緊嗎?傳過禦醫沒有?”厄爾慕踏進卧房,果真見元真躺在床上,嘴唇泛白,氣色也不好。
“末将有傷在身,無法起身相迎,還請遼王恕罪。”元真充滿歉意說道,“大夫說了,末将的傷隻是舊疾,無大礙。”
厄爾慕微微愣神,在距離元真兩丈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擡眸凝視着他,語氣有些沮喪:“文德兄,合該我也喚你一聲兄長,怎麼你我之間何時這麼客氣了。”
“末将不敢。”
厄爾慕不理會,雙眼匆匆掃過桌面,一眼見到宮裡送來的補藥,回憶道:“我還記得當年你進宮做了哥哥的伴讀,祖父誇你騎射好,我便總纏着你教我,可我愚笨,連祖父都告訴我不能總去找你。甚至有時候見你和哥哥出去玩,我也會偷偷地跟上,隻怪我騎術太差,怎麼也趕不上你們。”他說着便自顧笑起來,“現在不一樣了,兄長可有時間與我一較高下,驗驗我的騎術如何?”
“若是遼王想,末将在所不辭。”元真面不改色地回道。
厄爾慕聽元真應下,愉快道:“那等你傷好了,我再來尋你。”待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哦對了,我從今日起就去校場協助你,看來最心疼你的,還是陛下,不想你累着。”
元瀚送走厄爾慕後,跑到元真身邊不滿道:“這遼王什麼意思,話說得真好聽,什麼叫協助,這分明是看着将軍你。”
元真淡淡:“這不是遼王的意思,這是陛下的意思。”
元瀚撇撇嘴:“虧得将軍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把自己弄傷,合着白幹了。”
“遼王?”
厄爾慕身後有道聲音叫住了他。
他轉身瞥了一臉讨好的撻答魯,調侃道:“怎麼,陛下命你閉府思過,這就待不住了?”
撻答魯特意邀了厄爾慕去新開的酒樓裡選了間上房雅座吃酒,兩人剛一坐下,撻答魯就忍不住問道:“陛下沒發什麼火氣吧?”
厄爾慕輕笑道:“他既知你是酒後胡言,反而一時半會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你膽子也太大了,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
“這不是有您在嘛。”撻答魯繼續谄媚,不料厄爾慕瞪了他一眼,自知說錯了話,收斂幾分,“我還沒恭喜您呢,不知有什麼賞賜啊?”
厄爾慕冷哼一聲:“沒被治罪,你就偷着樂吧。你放心,答應過你的事,等你禁閉解了,自然會送到你府上。”
撻答魯的神情好似得了什麼天大的寶貝,離開時高興得合不攏嘴,隻餘下厄爾慕在原位坐着,他摩挲着小巧精緻的酒杯,杯中酒水也因他的動作微微晃蕩。
别看現在何事都沒有發生,但什斡哥是什麼樣的心性他最清楚不過,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主,表面越是平靜如水,暗裡肅殺之氣就越是湧動。
他能預見,這對君臣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