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哥???”
胡振看着視頻對面,那個食堂窗口上方“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的紅色橫幅,腦花都快被他炸熟了。
“您這行動力,是不是也太靜若去世、動若詐屍了?”
嚴耕雲擱家一窩就是三年,跟社會不知道脫了幾節。胡振之前一直勸他,還給他介紹工作,他也不去,怎麼這就?
胡振懵道:“我昨天過來,你還在人小楊面館裡挖辣椒油,咋今兒就已經上崗了?我靠!你也不跟我說一聲,我白來了。”
對面的人不在鏡頭裡,但拖湯碗的時候,左手從屏幕右下角過了一下,薄也細長,小指的第一指節到掌肚中間有一道弓形的長疤。
“沒來得及。”對面說,聲音輕柔懶散,尾音漸低,糊到背景聲裡去了。
因為純粹是臨時起意。
嚴耕雲放開不鏽鋼的湯碗,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情,他早上跑到這個廠外面,看見門口貼着招聘,找保安,兩班倒,月薪三千三,鬼迷心竅一樣就敲了門房。
但保安也不是誰來了就都要的。
胡振浸泡在職場的苦水裡,比他還門兒清,聞言問道:“但你這樣兒的去當保安,人家敢要?不怕你沒兩天就跑了啊?”
他這話嚴耕雲就不愛聽了:“我哪樣兒啊?普通人樣兒呗,為啥不要?”
胡振“啧”了一聲,心想怎麼說呢。
嚴耕雲其實比他接地氣多了,喜歡逛老菜場,跟環衛大姐也能唠上,但身上就是有種,好像是從更大的地方來的氣質。
胡振不愛看書,那種感覺他說不清楚,隻好胡扯:“那還不簡單,咱這年紀,正是房貸車貸雞娃的主力軍,你當保安,家裡人去喝西北風啊?”
嚴耕雲說:“我是光棍不就行了?”
“狗屁,”他作風倒是真封閉,但外表還是很有想象空間的,胡振說,“你看着像那種二十一二歲一畢業,就被女同學騙着結婚的男的。”
嚴耕雲:“……”
鬼扯蛋,明明春節在鎮上的時候,他還在燒烤攤上罵罵咧咧,說沒結婚的一看就出來了,顯年輕靠!
但這裡的保安隊長,早上确實把自己詳細盤問了一通。
那邊,胡振跟保安隊長隔着時空心有靈犀了,一疊聲道:“怎麼地?人保安隊長沒問你啊,結婚沒?有娃沒?是本地人不?”
全國的招聘都是一樣的,嚴耕雲說:“問了。”
保安隊長還問了他,是不是來體驗生活的?
胡振:“那你咋說的?”
嚴耕雲:“我說我遇到了一個女的,是個騙子,多的,不想說了。”
“……”胡振卡了一下,“你牛。”
要不是他倆穿開裆褲起就認識了,這家夥說話,他會信的,因為這厮長了一張端莊的臉。
嚴耕雲沒理他。
這沒什麼好牛的,人到了年紀,就都會從陌生人問啥答啥的傻登,變成這種胡說八道的省事人。
胡振又居心叵測地說:“不過你還回不回來住了?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把豌豆帶走了。”
豌豆是嚴耕雲養的虎皮鹦鹉,白底黑斑的頭背,腹部是钴藍色,他花100塊錢在路邊攤上随手買到的,語言天才。
胡振愛慘了它,每次來都要教它背《滕王閣序》,希望它能考上清華。
但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嚴耕雲沒事就在家看偶像劇,把這小鳥寶兒也帶壞了。
胡振剛剛進門的時候,就聽見它在屋裡炸霸總家的油田:
說爸,要多少錢,才能離開我兒志。
你放過沃奧,你放過我,哈不好?
看,那是支恩,為你,#*%的天下。
*%@#
胡振簡直要瘋了,他覺得嚴耕雲摧毀了一個鳥中棟梁,并強烈地希望嚴耕雲說不回。
可是對面說:“回的,我這兒離院子就5公裡,你别惦記它了,它不喜歡去你家。”
胡振用力反駁:“狗屁它喜歡!”
“不喜歡,”嚴耕雲無動于衷,“它上次從你家回來,說了兩天‘氣死了’、‘這個老6’。”
這個事實其實有聊天記錄裡的錄屏為證,是闆上釘釘的事,但是胡振不承認,他的愛是什麼很賤的東西嗎?
胡振說:“不可能。”
嚴耕雲也懶得跟他掰扯,喝了口沒看見排骨的冬瓜排骨湯,松了口:“行了,它要是不罵你,你就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