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一刻,兩人不約而同地開了口。
王醒說:“好。”
嚴耕雲:“你要是不想去就……啊?”
“啊什麼,”王醒一掃之前那種遲疑,帶一點戲谑的笑意說,“我去的。”
嚴耕雲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就變臉了,但在他之前的那點沉默裡,嚴耕雲也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位置。
人家不想來,說明他不該請,他拎不清,自作多情了。
說不失落吧,也有點假,但也隻是一點失落,問題不大,他以後不請就是了。
可誰知道王醒又要去了。
嚴耕雲沒彎過,壓根想不到王醒那層過于風險前瞻的顧慮,他把眼皮一吊,大方道:“不想去就不去,下次再說,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吃。”
王醒真是被他無語笑了:誰是瓜啊,他真的清楚嗎?還在這兒嘚瑟。
“那是你的事,”王醒說,“反正我要去喝茶。”
嚴耕雲“切”了一聲:“現在這麼積極,剛幹什麼去了?”
王醒看着他,心裡直想歎氣:叫他怎麼說呢?因為自己喜歡男的,所以晚上不便于和孤男共處?
那樣不把嚴耕雲吓懵,也得把他氣死了。
可這不是王醒想要的結果,所以他隻好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我剛在想,我的貓還沒喂。”
他微信的頭像就是一隻貓,嚴耕雲這次沒太懷疑,叫他回去喂,王醒又說待會兒,不想回去看到樓上的人。
嚴耕雲一想他就是為這個出來的,也不催他回去喂貓了,三兩下吃完面,又問老闆要了個塑料袋,自己抓了兩把荔枝出來,然後一道提起,領着王醒回了家。
*
嚴耕雲住在22層,但進了電梯之後,他先按了個21。
然後王醒才知道,潘師傅就住在他樓下,隻是在兩梯兩戶的另一邊。王醒沒有跟着他去,隻是提着嚴耕雲自留的那一小兜荔枝,在電梯門口等他。
兩三分鐘後,嚴耕雲空手回來了,然而電梯被人按到樓頂去了,兩人對視一眼,幹脆進了樓梯間。
作為主人,嚴耕雲得在前面引路,他現在手裡空了,看王醒還提着東西,下意識就想接過來,他伸了下手說:“給我吧。”
王醒卻在他背心裡一撐,讓他上樓梯:“就這樣吧,看上去我就不是空手來的了,你别看我,看台階。”
他空沒空手,嚴耕雲最清楚不過,不過王醒明顯是在開玩笑,嚴耕雲也配合,樂道:“拉倒吧誰看你啊,我家連狗都沒有一……”
然而“隻”還沒出口,他卻看見王醒忽然仰起臉,目光向上,就那麼定住了。
嚴耕雲覺得奇怪,跟着往上一看,先入眼的是一團氤氲開的煙氣,随後才是那張叼着煙的臉。
那是一張讓嚴耕雲一看就讨厭的臉,周正精明、目光幽深,鼻梁上還有副黑框眼鏡,不是孫舒毅又是誰!
然而自從嚴耕雲離開頑世,他們就再也沒見過了,嚴耕雲猝不及防,愣了個結實。
這一愣,他擡起來的左腳就沒了分寸,一下踢到台階角上,絆得直往台階上撲。
嚴耕雲心裡一驚,左手下意識去抓欄杆,然而情急之間,他沒什麼準頭,使得欄杆沒抓住,無名指尖倒是狠狠地砸到了鐵條上。
一瞬間,清晰又熱辣的痛感鑽入指尖,嚴耕雲“嘶”了一聲,但也顧不上去看,因為他馬上就要撲街了。
槽!嚴耕雲忍不住在心裡破口大罵:孫舒毅這個煞筆,他真是看一眼都會倒……
然而就在這時,腰上卻忽然一緊,嚴耕雲垂眼一看,又瞥見另一隻手從自己左咯吱窩下面穿出來,那隻手的中指根部,甚至還挂着一個塑料袋的提手。
那手橫過來箍住他了胸口,再用力一收,下一秒,在塑料袋窸窸窣窣的蹭響之中,嚴耕雲得以直起身體,近乎被整個摟在一個懷抱裡。
兩人前胸貼後背,一摟那體溫就沁過來了。
有一說一,這是嚴耕雲生平第二次,被一個男的從背後環抱了。
上一次還是孫舒毅,這狗日的喝多了,忽然發瘋從背後把他摟了,還想摸,給嚴耕雲膈應出一身雞皮疙瘩,扭頭就照着他鼻梁來了一拳。
但是王醒差不多地摟着他,嚴耕雲除了覺得有點熱,就别無異念了,因為王醒的手腳夠幹淨,他一站穩,人家立刻就松開了。
隻是他一動,右手都還好,左手下面的塑料袋卻搖搖晃晃,有一下沒一下地撞着嚴耕雲的腰。
可嚴耕雲怕癢,但剛差點摔倒的教訓曆曆在目,樓梯間裡危險,他不敢做大動作,隻敢把渾身的肌肉一繃,“噗”的笑了一聲。
王醒白了他的背一眼,剛要說一句:還笑,你手都流血了。
頭頂卻先傳來重而做作地一聲:“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