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放心,又叫了一聲:“小乖可是睡着了?”
“唔嗯?”
木枝回過神來,手臂墊着他的後肩頸,額頭抵在手臂上,保持着點點距離,低低悶悶的道:“我沒睡着呀……”
“那可是累了?”
玄禧推着木闆床,跟在流民隊伍後面,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
他勇猛高大的挺拔身軀與縮手縮腳縮脖頸,拎着扛着推着大包小包行李氣喘籲籲的流民形成鮮明對比。
木枝想搖搖頭示意不是,但意識到玄禧看不見,悶悶的小聲道:“不累的……哥哥…才累……”
“你說什麼?”
玄禧以為自己聽錯了,腳步猛然一頓:“小枝乖啊,再說一次,小枝剛才叫我什麼?”
木枝:“……”
木枝閉上嘴,羞赧的撇開頭,不說話了。
玄禧總在他耳邊自稱“哥哥”,他聽習慣了,下意識就喚了一聲。
可“哥哥”的首音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不該這樣過分親昵的。
他時刻提醒自己注意身份。
可是猝然緊張加速起來的心跳,卻又與他的理智相悖。
世俗道德與莫名其妙的情緒沖突,讓木枝覺得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
“小枝乖,再叫一聲,再叫哥哥一聲,好不好?”
玄禧唇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軟聲哄道:“就一聲,剛才哥哥沒聽清,好不好?”
“不,不要……”
木枝埋臉,耳朵尖通紅,悶悶的不肯出聲了。
“真可惜……那小乖什麼時候想叫了,記得提醒哥哥認真聽啊?”
玄禧笑着把他往背上托了托,也不強逼他,推着木闆車繼續往前走。
木頭做的車輪子“咕噜噜”作響。
四周的流民時不時低垂着頭,偷偷摸摸斜眼看他們。
但礙于有玄禧這個漢子在,還沒流民敢上前。
玄禧全當看不見那些人觊觎的嘴臉,時不時小聲與木枝說幾句話。
木枝的身子在玄禧的蘊養下,每天都在肉眼可見的恢複。
時至今日,他已經可以從早上醒來,一直撐到将近中午,才昏睡過去。
“小乖可會覺得冷?冷風越刮越大了,要不要加件衣裳?”
玄禧一邊往前走,一邊問。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才發現後背上的小哥兒睡着了。
分明兩句話前,小哥兒還在說天兒什麼時候能下場雨。
玄禧心裡好笑,将木闆車推到一棵半枯萎的大樹旁,停下趕路的步子,小心翼翼解了背帶結,把後背上昏迷過去的木枝放下,抱進懷裡。
在把他放到木闆車上睡,還是抱在身前睡之間猶豫了一會兒,玄禧還是選擇用背帶重新把木枝抱起,綁在了身前。
小哥兒的身子虛弱得厲害,發涼,昨晚剛泡了澡,蓋上了厚棉被,在床鋪裡都睡不暖……更别提在室外的闆車上能睡好。
玄禧不放心。
小心仔細的将昏睡的木枝綁好後,玄禧讓他趴在自己肩窩處,外面給他披上了厚實的外衫,蓋住了整個腦袋,隻給他留出呼吸的口鼻。
小哥兒的呼吸很微弱。
玄禧心疼的歎了口氣,将他顧好,才改推為拉,拉上木闆車,繼續往前走。
氣溫越來越低了。
許是不斷南下的緣故,凜冽的西北風裡沾染上了些許潮濕寒氣,變得刺骨寒冷。
玄禧趕着路,時不時微微低頭看懷裡的小哥兒一眼。
身後,胡蠻的鐵騎屠殺聲似乎又起來了。
隐隐約約,被北方吹散,聽不真切。
周圍的流民吓破了膽,紛紛驚恐的加快了腳步,更有甚者黃不得了吧,拔腿就跑,路上揚起漫天灰土。
玄禧第四次被混亂的流民撞了胳膊後,忍不住皺起眉頭,護着懷裡的小哥兒,拉着拖車往路邊走去,避開胡亂沖撞的人群。
聲音嘈雜,木枝還是被吓醒了。
他眨巴眨巴眼,微微偏過頭來,帶着小小的鼻音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把小枝吵醒了?”
玄禧低下頭,伸手輕按住他後腦勺,一齊按住了罩在外面隐約要往下掉的外衫,軟聲道:“繼續睡吧,沒什麼事兒,哥哥停下休息一會兒,馬上就繼續往前走了。”
“可是,那些人,為什麼……”
木枝被混着冷空氣的灰塵嗆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有氣無力的問:“是不是後面,有危險……?”
“不危險。”
玄禧連忙掏出帕子,斜對角折了,給他系在臉上,充當口罩用,小聲道:“小枝乖,再睡會兒吧?今日你也沒怎麼睡……這樣對身子恢複不好,乖,凡事有哥哥在呢,不怕。”
木枝:“……”
木枝伸手碰了碰擋住口鼻的帕子,愣愣的望向玄禧。
許久,他緩過神來,忙低下頭,小聲道:“若是,若是危險,你就把我放下,自己逃命去……”
玄禧輕輕拍撫着他後背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