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見玄禧淡聲道:“黃大,捂住小孩的眼睛,捂緊了,跟我走。”
“就這麼走?那我們的木闆車怎麼辦?”
黃大神色緊繃,卻還是聽話的站起身,一手一個抱起黃花和黃草,嚴肅道:“你們自己埋在哥哥懷裡,不許擡頭,不許睜眼睛偷看。”
“好!”
黃花黃草齊齊應聲。
黃大把他們的身子往上掂了掂,一咬牙,走出木闆車後,快步走到玄禧身旁。
目光下意識的瞥向遠處血肉模糊,倒在地上的屍體,那個流民的眼珠子險些撐爆了,猩紅凸顯出來,望着他們的方向,十分可怖。
“親娘……”
黃大麥色粗糙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腳下一軟,險些抱着兩個小孩栽倒在地。
他自己也才是個半大的小子。
玄禧面不改色,出手扶了他一把:“慫了?”
“誰,誰慫了!”
黃大梗着脖子大聲嚷嚷:“不就是個屍體,小爺見多了去了!”
玄禧神色漠然,護住懷裡的小哥兒,率先邁步往前走。
路過血肉模糊的屍體,仔細看看,還能看到被許多流民踩踏之後,肉血與泥土混在一起的爛糊模樣。
玄禧蹙眉側身,擋住了木枝偷看的可能。
一路往前,走了一段,回頭已經看不清那屍體是什麼模樣,四周也沒什麼人,玄禧才停下腳步,将木枝放下來。
“我其實,沒那麼膽小的……”
木枝從他身上滑下地,羞赧的揪着衣裳下擺往下扯,小聲咕哝:“我也不怕屍體……”
玄禧揚起唇角,低笑道:“哥知道,我們家小乖厲害着呢,是哥哥害怕。”
“才不是,你少糊弄我……”
木枝撇開臉蛋,看見臉色慘白得不像樣的黃大,一頓,連忙上前幫着他抱下黃花:“你沒事吧?”
黃大胡亂搖頭。
一放下黃草,他臉色扭曲大變,連滾帶爬沖到一邊,扶着樹幹“哇”的一聲,吐了個天昏地暗。
“哥哥!”
“哥哥!”
黃花黃草異口同聲,慌忙跑向他:“哥哥你怎麼了?”
“哥哥你沒事吧,你别吓小花……”
兩個小的半趴在他後背上,快哭了:“哥哥你怎麼吐了呀?”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别,别過來……”
黃大把早上吃進去的東西全吐了個幹淨,渾身發軟,朝他們擺手:“哥哥沒事,你們别過來……”
“哥哥……”
黃花黃草不肯走。
玄禧上下檢查了掙紮着想過去看情況的木枝一遍,确定他身子沒事兒,精神也好,沒被吓着,輕松了一口氣,揉揉他腦袋,小聲道:“哥哥過去把我們的木闆車推過來,小枝在這裡和黃花黃草一起,不要亂跑,可好?”
木枝慌張的看看吐得臉色慘白的黃大,還有哭得厲害的黃花和黃草,又看看身邊可靠的玄禧,遲疑了一會兒,連忙點點頭。
玄禧揚起唇角,捏了他臉蛋一把,擡腳往回走。
死了人,四周空蕩蕩的,流民都繞着走。
他走回木闆車旁,近處已經有幾個膽大的流民想翻闆車上的東西了。
玄禧警告的掃了他們一圈,扳正木闆車,推動,路過血肉模糊的屍體,回到木枝身邊。
黃大已經緩過來些許,不管不顧的坐在路邊的石頭塊兒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手腳還有點發抖。
木枝蹲在一邊,懷裡抱着黃花黃草。
他們神色緊繃。
不遠處,盯着他們四個小孩兒的流民不少。
玄禧臉色冷凝,走過去,本還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匆忙消失不見。
“玄禧。”
木枝連忙起身,巴掌大的小臉上揚起驚喜,擔憂道:“你回來了,我們木闆車上的東西可有被人搶走?”
玄禧眉眼溫柔下來,笑道:“沒事,小乖怎麼蹲着了?可是累了?”
木枝搖搖頭。
黃大腳軟得厲害,這會兒也不犟了,吃力的爬上木闆車。
玄禧推動車子,帶上他們繼續往南方走。
“小乖今日的精神倒是不錯……要是想去茅房,或是餓了渴了,要和哥哥說,嗯?”
木枝乖乖巧巧的走在他身邊,聞言,點點頭。
黃大難受着難受着,坐在木闆車上就睡着了,黃花黃草到底年紀還小,沒法兒走一天的路。
往前走了一段後,玄禧停下木闆車,固定好,把木枝連帶着兩個小孩兒都給抱上了木闆車。
“為,為什麼弄我呀……”
木枝被吓了一跳,羞紅了臉,挪挪屁屁道:“我還沒有累,可以再走一會兒的。”
“乖,你身子剛恢複,還沒恢複好,不能這樣高強度的走。”
玄禧給他拿了件自己的厚襖子,軟聲哄道:“把襖子穿上,或是蓋着,可以睡一會兒,等我們停下休息了,哥哥叫你,好不好?”
“我……”
木枝想說不太好。
他不能總仰仗着玄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