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旭泛着紅光的獸瞳驟然緊縮,他死死盯着謝不塵,很快冷笑出聲:“胡言亂語,休想騙我!”
“是與不是,你為何不親自看看呢?”謝不塵嘴角含笑,他每向前走出一步,星海都會蕩起層層漣漪。沈清川的目光忍不住追随起了他的身影,複又想起那分别灑向他和謝不塵的星輝。
他看着鶴鳴劍上銘刻的古樸符文,見證着它們逐漸被點點星輝填滿,忽然間仿佛有所明悟。
一直以來,他追求的都是至強至堅、無物不摧的劍意,直到此刻,沈清川才意識到,或許他所追求的道并非如此。他的目光陡然深邃了許多,周身的劍意變得内斂,卻越發詭谲莫測,鶴鳴雪色的劍鋒似乎也随之變得更加鋒利,在他掌中發出清越的劍鳴。
他與謝不塵的道雖不同,然而所修習的法術陣圖與劍意卻同出于周天星辰,想到這種聯系,沈清川莫名地有些激動,卻無法分辨清楚這種情緒究竟是因為什麼。
這時,謝不塵忽然回頭望了一眼,見沈清川也在看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淺笑。
青丘旭注意到兩人之間湧動的暗流,輕蔑道:“我妖族戰士豈會被爾等打敗?倒是你們,怪不得會抛下蘊白,原來是……”
話音未落,就見萬千虛幻銀鍊自星辰之上延伸而來,直搗丹田!
謝不塵俯視着青丘旭,看着身形巨大的天狐口吐鮮血,那些星輝構成的銀鍊全都交彙于四枚金鈴之上。
青丘旭緊咬牙關,到了現在,他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笃定,忍不住動用了手中名為妖王令的号角狀寶物。臨行之際,凡是出征妖族皆随他祭祀過此物,使得他可以憑借号角号令衆妖。
借着妖王令,他看到了代表着妖族戰士的血色魂光,所見景象卻讓他幾欲瘋狂!
——剛剛穿過界壁之時,号角之中的魂光密密麻麻,幾乎是一片赤紅的光幕;但他現在一看,卻發現号角之内黯淡至極,隻剩下零星幾個亮點。
青丘旭仍不死心,嘗試着與戰場上的妖族戰士建立聯系時,卻隻感受到了一片死寂,以及偶爾傳來的絕望的悲鳴。
“不……這不可能!”青丘旭猛地睜開眼,雙眼滴出點點鮮血,“怎麼會……”
他仰起頭,猩紅的眼珠怨毒地看向謝不塵和沈清川,忽然做出了令兩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用利爪剖開了自己的胸膛!
……
“你在想什麼?”戚子瑜提着血淋淋的劍從前線輪換回來,看到的就是馮玉書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馮玉書像是沒聽懂他的意思,擡起頭來,看到他身上的法袍又多了好幾處損毀的地方,左肋下還殘留着一道并未修複完全的傷口,歎氣道:“你辛苦了。”
“哪裡哪裡,”戚子瑜擺了擺手,施展清潔術把自己身上和靈劍劍身都弄幹淨,“在想師兄的事?”
馮玉書一愣,搖頭:“并非如此。”複又補充道:“你說得對,要是有什麼事情師兄都無法應對,也輪不到我們操心。”
戚子瑜把靈劍收了起來,從馮玉書手邊順走了一瓶回靈丹:“那就是在想……我猜猜,是在想周寒對吧?”
馮玉書沒有答話,隻是和他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樣的意味。戚子瑜卻不像他這般瞻前顧後,笑道:“你都決定相信人家了,連陣盤和指揮權都交出去了,這會兒還懷疑什麼?”
馮玉書自然無話可說。
“自從把事務全都交給周寒道友處理之後,我們的損失确實變少了。連找你買丹藥的人都少了許多呢,你現在這麼糾結,該不會是覺得沒錢賺了吧?”戚子瑜揶揄道。
他知道馮玉書為人正經,跟這人開不了玩笑,趕在馮玉書皺眉之前說道:“我隻是想說,要不是他提醒了你,你怕是又要給人白送東西了。所以你就放寬心吧,反正這裡除了師兄之外,誰都不是有腦子的主啊!”
他說的是駐地剛剛建立、差不多隻有馮玉書一個丹修的時候,周寒便提議以斬殺妖族的數量為标準計算積分,在秘境之中,一切交易都需要用積分兌換。當然,這套規則本就和各宗門的貢獻制度類似,沒什麼稀奇之處,但奈何馮玉書做好人做習慣了,當時差點就白給了!
被評價為“沒有腦子”,馮玉書也不生氣。一來他知道戚子瑜不是在罵他,二來,即使真的是在罵他,戚子瑜也把他自己罵進去了。
“我隻是在想,他實在不像是一個散修。”馮玉書不禁面露苦惱之色,“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的修為明明和我一樣,年紀也與我相仿,可每次見他我都覺得像是見了我師父一般……唉,也不是說他哪裡像我師父了,就是感覺,感覺……”
“别說了我懂,”戚子瑜比了個“打住”的手勢,捂臉,“其實我看師兄也是這樣……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馮玉書跟着捂臉:“他哪怕是個散修,也肯定是個有錢的散修,感覺好像什麼東西都不能讓他多看一眼似的。他居然還嫌棄我拿出來的符箓!好歹也是師父給我的吧……也不知道以前到底見識過什麼好東西。”
戚子瑜連連點頭。他至今忘不了自己苦于劍陣威力不夠,結果被周寒幾句話點撥明白時帶來的心理陰影。
如今獨自在秘境之中太過危險,前來投奔的人也越來越多,駐地逐漸發展得與邊陲小鎮沒什麼兩樣。在周寒的協調下,凡是要加入的人都被分配了各自的職責,輪換起來反倒不像最初那般艱難了。現在馮玉書待在後方,除了當後勤以外就是維持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