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池艾氣得頭風都快犯了,她就不該帶着韋楚這個拖後腿的。
摁下接聽,齊戴的咆哮雷一般炸開:“池艾!”
韋楚一抖,池艾冷眼看着她,等手機裡的齊戴罵完,随意道:“知道了齊哥,我這就帶她回去。”
說完,她挂了電話,可笑道:“腿長在你自己身上,你想走我攔過你?”
韋楚驚懼交集,說不出話。
“但話說回來,”池艾加重語氣,“韋楚,你有那個本事嗎?”
一道女聲忽然在廳内響起:“你的本事倒不小。”
池艾耀武揚威了半天腎上腺素正飚着,順着聲音扭頭想炸毛,便見門内站着一人,颀長身姿,冷豔面龐,周身被長居高位的氣場所籠罩,身後跟着位金發碧眼的秘書。
她如遭雷劈,咣铛一下,整個兒地僵住了。
裴、裴甯端?她怎麼在這兒?
月光下,裴甯端目光冰冷,渾身寒氣逼人,周遭死寂得猶如修羅場。池艾倏地收起一身刺,頭皮發麻,唇瓣間溢出細碎的字眼:“裴……”
後方的安娜輕輕搖頭,池艾立刻把聲音吞回去,不吭聲裝死。
她這人沒别的優點,就是腦子反應快。
但對面的韋楚不一樣,傻勁上來八頭牛都攔不住,難堪的對話被外人撞見一下子捅破她的自尊心,抽抽噎噎就要哭起來。
“安娜。”裴甯端開口。
安娜彎起微笑,緩步走到韋楚身邊遞過去一張手帕,溫聲安撫道:“小姐,需要幫忙嗎?”
韋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情緒一下子激烈起來。池艾看在眼裡拼命給她使眼色,沒用,這缺根筋的嘴一張,一股腦把今晚齊戴帶她倆到這兒來的事全抖了。
池艾眼前發黑。
不知道剛才的話裴甯端聽見了多少,裴甯端本來就厭惡她,韋楚再這麼一添油加醋她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老闆還誇我活好人機靈”,“天亮腿軟了都舍不得放我走”,幾句話跟放電影似的響在耳邊,她現在想一磚給自己敲暈。
安撫完韋楚,安娜回頭請示上司的意思,池艾垂着頭,聽見裴甯端淡漠的嗓音:“讓傅秦序自己看着辦。”
傅家地盤發生上的事,怎麼處理當然得看傅家人。
池艾嘴角輕輕地彎了下,裴甯端果然還是那個裴甯端,和過去一樣,不近人情、冷漠至極。
安娜:“那齊戴……”
裴甯端語氣裡不帶情緒,“今晚處理幹淨。”
六個字,砸得在場三人不約而同靜了一秒。
安娜意外,這點小事值得生這麼大氣?池艾想的則是,裴甯端居然轉性了,十年前她可從來不會管裴家以外的事。
扶着韋楚進去坐下,安娜撥了通電話,聽着是要把傅秦序叫來。
池艾站在月色下小瞥了眼裴甯端,想開口,但心裡犯怵,便默默看着地上的影子。
沒過一會兒,她感到眼前一晃,裴甯端漠然從她面前經過,連個眼神都沒給。
池艾受寵若驚,就這麼放過她了?
正慶幸,走出十多米的裴甯端忽然停下來,半回眸,冷飕飕地看着她,“還不過來?”
池艾:“……”
這是一條很安靜的小花園,視野開闊,燈光明亮,兩側灌木正茂,沿着小道下去能看見大理石台階。
池艾悄悄擡頭,由于位置靠後,她隻能看見裴甯端的小半個側臉,頂級的混血美貌,眉眼比夜色還深邃。
她記得裴甯端不喜和人肢體接觸,所以常年穿得嚴實,昨夜是池艾第一次見到她衣料遮蓋下的身體,病白,挺拔,柔軟……
究竟那段畫面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她被藥效折騰出來的幻覺?
昨晚的事還沒鬧明白今晚又多了一樁罪證,新仇加舊怨,裴甯端不會把她打包扔進檀海裡吧?
“裴……”
池艾低聲,“裴總?”
裴甯端冷冰冰地看過來。
想起剛才韋楚可憐兮兮的幾句就能讓裴甯端把齊戴給料理了,說不定高嶺之花就吃柔弱小白這套,池艾眨眨眼,軟聲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裴甯端停下,瞧着她一動不動,眼中毫無波瀾。
池艾心虛了,十年前她靠撒潑打滾尚且能在裴甯端面前現現眼,如今的裴甯端在身居高位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她這點手段恐怕還不夠搭個戲台子。
可戲都唱上了總不能中途下台,她隻能硬着頭皮往下演:“剛才我說的話,您都聽見了?”
什麼爬床,什麼金主,活好人機靈啊等等亂七八糟的。
裴甯端總算輕開金口,涼薄的嗓音響起繞着晚風一起飄過來:“你怕被我聽見?”
池艾裝單純,“我是怕昨晚——”
昨晚,昨晚什麼?昨晚她身上都被掐成那樣了總不可能什麼都沒發生,這麼暗示裴甯端不至于聽不懂吧。
哪知道裴甯端還真就問:“昨晚什麼?”
池艾一對明眸霎時寫滿震驚,名利場裡這麼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小裴總你都奔三的人了裝什麼呢?
但看裴甯端那一臉的冷漠禁欲,她蓦地又忍不住自我懷疑,難道真是自己的幻覺?可身上那些痕迹怎麼解釋?
左思右想沒弄明白,池艾果斷抛開問題,管它真的假的,能洗白就行,“昨晚沒什麼,我隻是怕您誤會,剛才我說的老闆不是說您……”
裴甯端眸子猛地一沉,池艾噤聲,說錯話了?
身前一暗,池艾眼瞳收縮,堪堪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是不知名的灌木,暗處夜香湧動,裴甯端堵在她身前,眸光清冷,一字一句:“你想爬誰的床?”
池艾下意識抓緊裙擺,“我……”
禮服肩帶因為她的動作往下滑了半寸,鎖骨下方露出點紅痕,她看似無所察覺,咬唇瑟縮道:“沒有誰,是經紀人,他威脅我。”
說着她眼圈泛紅,“我本來是想找人幫忙……”
池艾生得好,并且不是一般的好,她的容貌繼承了母親所有長處,内斂,清秀,多情,望着人時眸子定定的,眼神專注而乖順,即便化了濃妝也掩蓋不了骨相裡那股透徹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