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宮野志保并不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對關系到自己和姐姐以外的人和事完全不感興趣也不關心。從小到大,她對組織喪心病狂的控制與強迫深惡痛絕,但落到行動上,這位天才少女其實算得上被動。
在心裡抵觸、痛恨,乃至看到組織實驗體的研究資料時陷入自我厭惡,宮野志保幾乎從沒有過機會自己做出什麼決定。與琴酒合作算是最重要的一件,但最開始這位銀發殺手也并沒給她選擇的權利,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選擇了立場。雖然她當時已經打着主意做出私下的動作,但後來才發現那也是琴酒默許之下才得到的機會,以至于後來一步一步被推着走到了現在。
此時作為藥劑的研發者,宮野志保在聽到小少年語焉不詳打着啞謎的回答時雖然猶有不解但也不打算再做詢問。
用利口——眼前笑意盎然的小少年進行實驗這事本來就是偷偷進行的,最終得到的成果麼,在她看到那一籠小白鼠随着撕心裂肺地吱吱慘叫突然身材急劇縮水,皮毛抽搐骨骼扭曲最終居然回溯到幼鼠狀态後,便于明白這樣的研究成果絕不可以、絕不可以讓組織知道,甚至——
絕對不可以存在于世間!
返老還童、長生不老,這樣的東西更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得窺——
兩年半以前那撼動了全球的滔天罪惡在眼前浮現,茶發少女牙關緊閉,捏住手下的小臂迅速刺入三根探測針,手指用力将一根深埋皮下!
“……利口……菅原和吾,我給你研制了新的藥物,針對你的情況應該會有點用處。這次……這次的體檢之後,我能拿到更準确的數據,我會盡快、盡快做出更有用的藥來。你……”
那一條手臂瘦得隻能拎得起一層皮來,她用拇指和食指環握還能輕輕松松空出一大圈。宮野志保幾乎是躲閃着目光将那根膠皮管繞上的,左手指甲痙攣摳得都要陷入手心,右手卻要使勁一抽,讓那根黃色的膠皮狠狠咬進白嫩無瑕的皮膚。
牙齒用力咬着嘴唇,這位組織最年輕的代号成員近乎殘忍的強迫自己與那雙幼圓的眼睛對視,
她必須要銘記這一切的罪。
“菅原……最後一項還需要抽一點骨髓。”
如果真的有什麼銀色子彈,那麼請往這黑暗的污淖的肮髒的心髒裡射過來吧!
床上的人十分的配合,應了一聲“好哦”便往下一攤,趴成一張薄薄的餅。一隻手伸到背後把穿着的寬大的T恤撩起來一點,一隻手枕在臉頰下面,把那軟乎乎肉嘟嘟全都藏了起來。
“說起骨髓我倒想起來……宮野,你去過米花水族館沒有?那邊後面有一家……唔!嘶……有一家做湯鍋的,牛筒骨湯鍋超級好吃!他會給你一根吸管用來吃牛骨髓。強……烈推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壓在胳膊底下,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顫抖,含糊不清的,但是那吸溜着點口水的饞勁兒和向往倒是表現得淋漓盡緻。宮野志保立在他身後居然真的沒有發現一丁點的負面情緒。
茶發少女盡可能輕的加快着手上的動作,一邊想要順着他的意思聊點不相幹的話題——
喉嚨卻堵塞脹痛,完全、完全沒有辦法發出一點聲音去應和他的地獄發言。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先前一直覺得奇怪的事——包括琴酒在内,所有和利口酒相熟的人為何都是如此縱容又有點悲哀的一副态度,那分明是小心翼翼地籠着掌心,生怕黑暗吞噬了那一丁點懵懂微弱的光!
宮野志保啃噬着嘴唇上幹涸的死皮,神經質似的反複又反複直到鐵鏽味充斥口腔。她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荒腔走闆到滑稽可笑的,拼命搜刮着腦袋想從解剖道與實驗台中間想到點什麼有趣的内容。
最終目光落回到小少年身上那件蘋果綠色的衣服,現在被揉得起了皺倒是依然能看得出柔軟舒适。她想起自己一開始腦袋裡浮現出的念頭,還沒有親手直面過這些流程當時的心情還算輕快能想到些有的沒的:
“菅原,你今天把萩原警官的衣服穿出來了?”
“……”
“……是呀。體檢嘛,想着寬松點,不過研二哥哥的衣服真的太大了,我這條小褲衩都被蓋完啦,乍一看還以為我在耍流氓……我一路走過來好多人看着我笑得好奇怪……估計就是因為這個了。”
小少年的聲音不大,嘟嘟哝哝講着的時候小爪子還不老實地想要翻過去扯扯衣角——但因為敲骨吸髓沒了半點力氣身子往後探了探随即斷了線似的往下一軟——
——啪叽~
“廢了!利口酒已經廢了!雪莉……你快把我修好哇——”
他索性就勢一攤,四腳朝天地在床上拱了拱,腰窩上粗大針管紮出來的血窟窿大喇喇地露着,周圍逐漸開始泛出青紫。
宮野志保身心好像分成了兩個,手中抓着一塊碘酒棉死死替人捂着,好像是什麼靈丹妙藥救命稻草一樣,手指痙攣了也不放開,口中吐出完全不相幹的内容,沒頭沒腦到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表達什麼:
“……說起來,利口,你快成年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