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因為咒術界沒有能讓咒靈恢複理智的辦法,放在以往的這種扭曲除了給死人和活人都徒增痛苦以外沒什麼意義。
可巧就巧在夏油傑剛剛領悟的反轉術式——理論上講他是真的可以做的人為把多餘的扭曲梳理剔除,最将灰原的靈魂還原成他本來的樣子。
不一定真的能成功拉回他的意識,可起碼有了這麼一個機會。
還沒等夏油傑回答,一個顫巍巍,帶着不敢置信的童音已經響了起來。
“……我哥哥……他還能變回來嗎?”
盡管五條悟說話的聲音已經足夠小了,但不知是因為夜晚的樓道中太過安靜,還是大喜大悲的情緒沖擊下她的五感被咒力臨時加強了,他的這句話被美樹給捕捉到了。
小小的女孩忽然怔住了,她的瞳孔一陣緊縮,然後劇烈顫動起來,呼吸随着心跳加快而變得越來越粗重。
五條悟皺了下眉,意識到說錯話了,可女孩沒給他收回的機會。
她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重重砸在粗糙的地面上,瞬被擦破了一層皮。
可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請救救他!救救他!”
她往前爬了幾步,伸手捉住夏油傑的衣角,擡頭用絕望又帶着希望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手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可因為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那衣角又幾次從她手中滑脫了。
她的表情更加絕望,聲音尖銳的幾乎像是在嚎叫了。
“大人……大人……求你了……”
一隻手落在她頭上。
“先告訴我,灰原他究竟是怎麼變成這副樣子的。”
對這個問題,灰原美樹其實也一知半解。
在她的描述中,她一開始聯系伊地知所為的那隻咒靈根本就不是灰原,而是一隻更加奇怪的東西。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小女孩努力回憶當時的細節,想要幫上更多忙,借此幫助哥哥複原。
但她還太小,詞彙量也太少,在她比比劃劃的形容下,兩人隻能大體判斷出那是一團縫合過的不規則肉塊一樣的東西,有一天突然出現在孤兒院裡,她看到一隻蜘蛛從它身體裡爬了過去,但在出來的時候卻忽然變成了咒靈。
從那天開始,孤兒院裡的怪物忽然多了起來,她在恐懼之下給伊地知打了電話。
可也就在那一天,灰原的咒靈體忽然出現,在她被一隻咒靈追到走投無路時将她保護了下來,然後灰原就一直跟着她,幫她驅趕孤兒院裡的咒靈,後來有一天最開始那團奇怪肉塊也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夏油傑非常在意她描述中的那個奇怪肉塊,直覺那會是個很危險的東西。
但它已經消失好幾天了,兩個人将孤兒院裡裡外外翻了好幾遍,也沒找到有價值的消息。
最後兩人把灰原美樹送回了房間,然後帶着灰原的咒靈離開了孤兒院。
離别前小女孩倚靠在門框上。
“我哥哥,她會回來嗎?”
夏油傑不敢看她期盼的眼睛,扔下一句“我會盡力”,登上咒靈狼狽的離開了。
回到居住的小屋,五條悟翻來覆去睡不着,爬起來去找夏油傑。
夏油傑果然也沒睡,坐在窗口好像在發呆,連他開門都沒有察覺。
“還在猶豫嗎?”
五條悟從他身邊坐下。
不是猶豫要不要嘗試用反轉術式恢複學弟的意識,而是更加殘忍的,要不要趁學弟沒有知覺,就這麼直接柭除他。
“……你還真是敏銳。”夏油傑道。
“被某個沒長嘴的家夥逼的。”
五條悟好像笑了。
“試試吧。”
“你很想他回來不是嗎?”
夏油傑又沉默了一會,張口說道。
“過咒怨靈的本質是以詛咒将純淨的靈魂扭曲污染,強行束縛在人世。”
“就算我能重新給他捏一個外表,重新找回他的意識,我也改變不了他自此隻能以一個怪物的身份在人間遊蕩這個事實。”
“他不再是人——咒術師容不下他,他也成不了真正的咒靈——咒靈也不會是他的同類……”夏油傑緩緩道。
“從此一切美好全部與他無關,隻有污穢和詛咒如影随形。”
“陰間不要,陽間不收,活不能活,死不能死……”
他看向五條悟,“……灰原他……或許不會想要這樣的第二次生命……”
“總該給他個機會讓他自己選吧。”五條悟拍拍他的肩膀,“這麼多巧合湊到一起才有了這麼一個機會,不試試不是太可惜了嗎?”
“他能因為執念大老遠回來找美樹,能因為執念克服咒靈的本能,沒準也會願意為了美樹而留下來呢。”
“就算他真的不願意,到時候再送他走也不遲。”
“總該讓他跟美樹再見一面吧,好好道個别,說上一句‘我要走了,照顧好自己’。”
五條悟把手臂枕在腦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輕松一點。
“殒命之時,皆是孤身,能夠有彌補遺憾的機會,對咒術師來說是件多麼稀罕的事情啊。”
然後他又露出笑容,作出一副老子超級靠譜的樣子,“然後五條大人親自送他一程,保證幹脆利落、迅捷無痛嗷……”
還沒說完就被夏油傑一下子敲了一下額頭,嗷嗚一聲把話都咽了回去。
“白癡。”
夏油傑迎着他控訴的目光,唇角終于忍不住上揚了一點弧度。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做。”
他沖他舉起拳頭,骨節分明的一面停在他的眼前,“我們不是共謀嗎?”
五條悟捂着腦袋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終也一拳頭碰了上去,開懷大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