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咔嚓。”
被挂斷了。
輾轉找了好多中介人才拿到的電話,居然被挂斷了。
“該死!現在是什麼情況,那家夥到底知不知道啊?!”
宿舍内,海膽頭少年激動的從床上站起來,咬牙切齒的開始打字。
用最少的話說明了最詳細的情況,然後打了無數歎号以表催促後,複制号碼,發送。
出現了紅色歎号。
“——嘭!!”
酷哥伏黑惠暴起一腳踢中床頭櫃,黑着臉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青筋暴起的樣子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能把手機捏爛。
然而,在劇烈膨脹的憤怒過後,接着漫上來的卻是無力感。
少年一頭向後栽倒,躺在床上沉默的盯着天花闆。
無論是跟自己一樣大的同期還是自我又随便的班主任,他都不想喊什麼小媽。
可他現在卻也聯絡不上那個已經很久沒見了的、真正生育了他的人。
莫名的,伏黑惠又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年他五歲。某一天,他的生父伏黑甚爾像一具抽空靈魂的行屍走肉般回到家,面容憑空年輕了許多,手中捧着一身染血的和服。
那天稍早時候,伏黑惠遇到了令他銘記十數年的“樹之精靈先生”,那個人有一雙和他近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看着他的臉時會露出莫名悲哀的神情,分别時更是和他約定,不能将對方來看過他的事告訴甚爾。
于是那一天的小惠藏好了樹之精靈先生送他的懷表,沒有被甚爾發現。
但甚爾看起來也完全沒心思搭理他,隻是帶着滿身死寂的氣息,捧着那件衣服獨自坐在沙發上,坐了許久。
小惠不解又有些擔心的在旁邊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他漸漸感覺那件和服有些眼熟。
他湊上去想仔細看看,然而一經與他的雙眼相碰,伏黑甚爾就像被子彈擊中了一樣渾身一顫,接着猛地别開了視線,用撕裂般的聲音勒令他閃開。
那樣強行壓抑着什麼瀕臨爆發的情緒的天與咒縛,對幼小的惠來說實在有些可怕,于是小孩遲疑着退後,一直退回了房間裡。
隻是臨關門之前,他曾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黑暗的客廳内,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在伏黑惠久遠的記憶裡身軀永遠高大健壯的生父,像是難以忍受某種痛苦般佝偻下了腰,死死地抱緊了懷中的衣物。
伏黑惠不知道,那一夜甚爾獨自承受了什麼,又思考了什麼。
他隻知道第二天一早,他便被甚爾丢到了伏黑遙女士家,從此一年半載未必能見對方一面。
不僅如此,大人們還仿佛心照不宣一般,對他們同為“伏黑”的理由閉口不談。
就算伏黑惠在成長的過程中,曾對自己和伏黑遙、伏黑津美紀的關系,以及在他和甚爾的生活裡始終缺席的【那個人】的身份有所猜想,但終究,那些猜想也在伏黑遙的沉默和伏黑甚爾的回避中,漸漸的被放下了。
就這樣繼續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少年對自己這樣說。
因為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因為一直都沒有見過【那個人】,所以就算他永遠不出現也沒關系。
——直到十三年後的今天,那個一直缺席的人,就這樣以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方式出現了。
……原來【那個人】就是在他的回憶裡留下過濃墨重彩一筆的樹之精靈。原來樹之精靈就是【那個人】。
原來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天,【那個人】就已經死了。
他化作詛咒歸來,他忘卻了一切,他可能會和虎杖,和五條老師在一起。
——在強烈的不甘心湧上心頭的瞬間,伏黑惠才陡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從沒有放下過。
他還一點都不了解那個人,他還沒聽他說他與甚爾的故事,他還沒親眼見證過哪怕一次的……那個人和甚爾站在一起的樣子。
甚爾還沒放下他。那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自暴自棄的、似乎堕落到淤泥裡也渾不在意的差勁老爹,卻花了整整十三年,都不能直視自己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眼睛,不能接受自己這個時時刻刻象征着他們曾經的存在。
虎杖晚來了十數年,五條老師是當年親手殺了瑛二的兇手,但甚爾可是和瑛二擁有自己!
這種缺憾,這種為生父焦灼和憤恨的心情,讓伏黑惠怎麼能甘心?
——所以混賬老爹,你倒是快接電話啊!!
明明占盡優勢和道理,明明是最有資格得之一切的人,但你就是遲遲不上線,這不是成心急死人嗎?!
想着想着又氣得要命,海膽頭少年翻來覆去大半夜也沒睡着,又翻起來打了個電話。
還是沒人接。
“——可惡!該不會是去鬼混了吧,那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