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很清楚那是幻覺,雨滴并不是活物,他的衣服裡也沒有像是毒蛇的、冰涼細長的生物,扭動着臃腫、鱗片細密、死屍般的身軀彼此推擠,耳邊更沒有雌雄莫辨、不可名狀的陰森聲音尖利詭笑或竊竊私語。
這一切,都不過是與那個詛咒……那個瑛二所化的詛咒對視的瞬間,他所産生的幻覺。
自出生以來,這是五條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被死亡的陰影,驚悚到渾身凍結。
【我很可怕嗎,咒術師?】
或許是他的表現太明顯了,湊過來的蛇形詛咒近乎憐愛地說着,蒼白發青的手輕輕扭住他的下巴。
【不要害怕嘛,我還挺喜歡人類的,畢竟在床上可以有火熱的體溫和鮮活的肉.體……嗯,這樣好了。】
他說着微微一笑,信手一揮,便将背後那隻他出現後就吓得瑟瑟發抖的咒靈化作齑粉,而後求誇獎一樣期待的看着五條悟。
……那本該是亮晶晶的可愛眼神。
但五條悟卻隻看見了詛咒滿眼殺意虬結,以及蠢蠢欲動着的貪婪,扭曲,與惡。
“……”
【怎麼了?】
瑛二幾乎有些溫柔的詢問,漆黑的獸瞳嵌在沒有高光的深藍眼眸裡,而隻要看清那對豎瞳裡緊盯着獵物一般的興緻與殘忍,就能明白他此刻的溫柔有多虛假。
像個徹底壞掉的,隻是在模仿人類的怪物。
他仍然扮演着人類,可是已經化作蛇怪的他,現在唯一在意的,隻剩下了眼前的獵物。
——這些令真正愛着瑛二的人無比痛心的東西,六眼當然讓五條悟全看見了。
他的無下限被瑛二觸碰之後便自動解除,短短幾秒内,他已經被瓢潑大雨打濕,濕透的白發緊貼在臉上,有水漬順着面龐滑下。
他沉默了許久,才終于張了張顫抖的唇。
“……我本來以為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男人沙啞的,聲音微弱的說着,慢慢拽下純黑的眼罩,輕顫着睜開那雙綴滿霜白的蒼藍眼瞳。
【你指什麼?】
咒靈漫不經心地問,看起來也沒有多關心答案。
五條悟用那雙美麗到動人心魄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他,裡面滿是悲傷,甚至在雨幕下透出幾分無言的脆弱。
“我是說……我、看到你真的變成這樣,我突然……我、我不知道……我可能、很傷心……”
【所以為什麼?】
那樣含混的低語讓詛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毫不掩飾自己隻是覺得有趣才笑,或者說,他完全不覺得對方這麼傷心,自己卻以此為樂有哪裡不對。
顯而易見的,他不關心人類的情感變化,他毫無同理心,他覺得對方怎樣都無所謂,哪怕對方正在悲傷或絕望。
他覺得這個人類隻是——隻是一個玩具,一個樂子。
你會在乎玩具傷不傷心嗎?
你會覺得自己不能對玩具做什麼嗎?
——呐,不會的吧?
鬼魅的蛇影咧開殘忍到毛骨悚然的笑,他不再費心思與怎樣都無所謂的玩具交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指尖上,而他的指尖遊離在男人頸間的肌膚上,順着雪白皮肉下的青色血管,慢條斯理的輕輕滑動。
那樣暧昧的撩撥,隻是輕輕幾下就引來了男人的顫抖和瑟縮。
明明看肉.體狀态已經是很成熟的男人了,但他那白皙矯健的修長身軀,居然敏感到隻是輕輕摸了幾下後頸,就已經泛起粉色的程度。
啊,連耳根都紅了。
【澀氣……又微妙的純情呢,咒術師。】
對玩具的屬性頗為滿意的詛咒發出調笑。
“……悟。”
【什麼?】
“叫我悟。”
渾身雪白的人類抓住他的手,同樣蒼勁且瘦的十指緊緊相扣,在一切開始之前,便奇怪的先行露出了忍耐着什麼一般的破碎神色,後槽牙微微咬緊,潤澤的、有着花瓣般色彩的唇像是抽泣般不停顫抖着,穿過雨幕望過來的眼神幾乎像在求救。
“不要丢下我。”
他聲嘶力竭的,卻又是那樣氣力全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