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末,王府的外院就已經燈火通明,府裡的下人三人一組,一人扶着小推車,另外兩人合力将裝着大米的鬥挨個擡上小推車,再運往王府門口的馬車上。
大家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卻不曾發出一絲響動,唯恐驚擾了府中主子們的清夢。
直到辰時初,秋蟬才将謝青靈喊醒,謝青靈問了下時辰,連早飯也不曾吃,就帶着王府的大批管家婆子直往城外趕,去之前還不忘派個人去侍郎府傳話,說若是黃小姐要去府上尋她,隻管往昨日去過的城外去。
昨日還十分空曠的地界,早已搭好了一座茅草棚子,棚子的最上方挂了一面旗子,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謝字。
棚子的前面用青磚壘了兩個竈台,上面架起了兩口大鐵鍋,下面已經生起了火,一個年長些的婆子正在往裡面舀水。
謝青靈下了馬車直接過去幫忙,她今日穿了一件淺綠色繡花的窄袖褙子,裡面是妃色素絹抹胸并牙白色的素紗百疊裙,看起來十分利落。
流民夜裡并不宿在這裡,而是宿在了離這十裡外的一座破廟,現在的天氣夜裡還有些寒涼,破廟好歹能遮擋些風寒,此時還隻有三三兩兩的流民來到了粥棚跟前。
謝青靈來到竈台前,看着淘洗幹淨的大米被放入鍋中,蓋上了蓋子。
竈台的火燒的很旺,沒一會兒就飄出了香味,流民的數量也多了起來。
謝青靈吩咐秋蟬和扶枝帶着丫鬟們指揮着流民們排隊,很快就将人群排成了兩隊,老弱婦孺一隊,青壯年們一隊。
“好了沒有啊,怎麼還不開始施粥,我們可是一大清早就趕了過來。”
“要我說還不如發饅頭,像昨天那種大白饅頭,一人來兩個才叫過瘾呢。”
“有的吃就不錯了,昨天都能給我們那麼好的白面饅頭,今天的粥肯定也差不了。”
大家抱怨歸抱怨,卻個個都雙眼放光地盯着前面的兩口大鍋,等待着蓋子打開,給他們每人盛上一碗香甜軟糯的白粥。
不過施粥開始後,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人接過粥碗,看着那稀水寡淡的粥,忍不住罵道:“這是什麼玩意?涮鍋水還差不多,這也好意思說是施粥?”
“還以為遇到了活菩薩,沒想到跟那些個貪官污吏一樣,不拿我們百姓當人看啊……”
“就是,白等了半天,我看啊,這就是為了博一個善名作秀而已。”
罵歸罵,身體還是很實誠的,那些人領了粥,邊走邊吹,沒走幾步遠,就龇牙咧嘴地将滾燙的稀粥送進了肚子,好歹是暖和了些。
扶枝雖然有些生氣這些流民不知好歹,卻也好奇,明明府裡的米足夠這些流民吃上半個月也是夠的,郡主為什麼要下令煮的這麼稀呢?
扶枝一向心直口快,心裡這樣想也就問了出來,謝青靈笑了笑沒說話,指了指正在旁邊淘米的管事婆子道:“李媽媽,你跟她說說,為何如此?”
李媽媽手上的動作不停,笑着道:“扶枝姑娘有所不知,這京城裡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頓頓吃上白米飯的,昨日郡主在這裡給災民發饅頭的事啊,京城裡早都傳遍了,聽說今日在此施粥,都拖家帶口地要過來蹭上一碗,家裡的糧食能省一點是一點嘛,這樣一來,勢必會讓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流民吃不上飯。”
“将粥煮的稀稀的,那些家裡不缺糧食的就不會過來領粥了,這些粥就能救更多的流民,雖然有些稀,卻足以讓他們果腹,不至于餓死。”
扶枝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沒想到隻是施個粥,還有這麼些講究,怪不得我剛剛看見隊伍裡有幾個衣着幹淨,看起來也不是特别餓的人。”
扶枝感慨道:“郡主,你懂得可真多,好厲害啊!”
謝青靈笑了笑:“你忘了,我從小在淳安縣長大,這種事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扶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就幫忙施粥去了。
很快,兩大鍋粥已經分的幹幹靜靜,卻還有一些人沒有分到粥。
聽到還要再等一會兒,人群開始躁動起來,更有那脾氣暴躁的,還要上前鬧事。
黃映雪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兩個高高瘦瘦的男子,擠在竈台前,神情激動地要個說法,謝青靈依然面帶微笑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釋。
“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保證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喝到粥,新的粥已經在煮了,火燒的很旺,很快就會煮好的!”
“另外,如果有願意幫忙煮粥幹活的,也可以來這邊找管事的報名。”
那兩人看到确實如謝青靈所說,新的粥已經煮上了,下一輪就會輪到他們,也不好意思繼續鬧下去,老老實實的排隊去了。
黃映雪看着謝青靈被圍在中間,毫不慌亂,有條不紊地指揮着大家幹活,對她的崇拜更甚了幾分。
“靈兒姐姐,我來晚了!”黃映雪從粥棚的一旁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