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舒燦歌蹙眉。又端詳屋内陳設,雅緻中透出一股富麗,光是博古架上那一隻霁藍釉描金龍紋梅瓶就價值不菲。
“我們這是在哪裡?”
小桃答:“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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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在花廳設了接風宴,日哺末時,寇清晝才按着佩刀、風塵仆仆趕來。
他面上略顯憔悴,像是幾日沒睡好,眼中隐隐浮現出紅血絲,下巴已經冒出青色的胡茬。
剛才進王府大門時,沿途小厮婢女一路避讓,生怕沖撞了這個滿身煞氣的高大男人。
落座後,他神情才稍顯松弛。
安王先為他斟了一杯酒,推給他:“事情都辦完了?”
寇清晝沒有推辭,飲下酒,颔首道:“杭州知府馮建和河道監管的太監董保串通,貪污了戶部撥下來修河堤的款子,二百五十萬的撥款隻用了半成在修堤上。”
安王夾着酒盅,手指輕輕轉動,半晌才冷冷道:“難怪杭州衙署的人這樣心急火燎地來我泰州抓人,原來是自家後院起火,急于找人替罪頂缸。”
馮建是浙直總督喬洵的人,此番敢直接跑來泰州拿人,越權辦案,一定是得了喬總督的默許;而董保是宮裡的人。
馮建他倒不在意,隻是這董保……安王放下酒盅,擡眸看向對方:“你打算如何處理?這董保可是你那位幹爹的人。”
寇清晝面色不變,仍舊吃菜喝酒:“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頓了頓,他才說:“有些人,該閉嘴時也得閉嘴。”
安王聽懂了他的意思,又問:“聽說你在那湯山還有意外收獲?”
寇清晝放下筷箸,喝了一碗湯,面前的餐盤已是風卷殘雲,這樣快的進餐速度是軍隊中天長日久鍛煉出的。
“王爺消息靈通。”他放下湯碗,“何大隻是将采石場建在湯山墳場附近,真正挖墳場的另有他人。”
“是誰?”安王好奇,寇清晝卻微笑搖頭,不做應答。
“好吧,既然你不說,想必也是做好打算了。”安王不再追問,笑了笑,又起了話頭:
“真沒想到你能在我這泰州耽擱這麼些天,後日就是初六了,聽王妃說,舒姑娘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寇清晝起身,謝了他在這段時日的照顧,安王卻擺手笑道:
“不必謝我,我這是等着給你們主持婚事呢。”頓了頓,他又說:“沖冠一怒為紅顔,你當初将那幾個官差打成重傷,回京後怕是少不得挨參。”
寇清晝想起那日鞭打舒燦歌的幾名酷吏,眼底閃過一絲寒芒,若非克制,當初早已拔出腰間的繡春刀将幾人盡數砍殺。
“若他們還有這閑工夫,便隻管遞折子來參吧。”
安王聽出了他話中之意,明白自江南回京後,朝堂中又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歎道:
“完婚後,不若與你新婚的夫人在我這泰州好生逛逛,隻怕回京後再沒有這樣的閑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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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迅速地籌備起來了。
當初在明州,除了幾大箱的聘禮,寇清晝已準備好了一套鳳冠霞帔,其中鳳冠便是那頂純金累絲攢東珠瑪瑙五鳳冠。
安王在城東賜了一座三進三出的宅子,還着人張燈結彩地裝潢起來。
同時,安王妃吳氏認了舒燦歌為義妹,屆時,便會以王妃嫁妹的規格替她操辦,花轎也是從安王府擡出去。
吳氏年近三十了,聽說出身普通且長安王六歲,但兩人感情甚笃,育有一子一女。
舒燦歌在王府養病這幾日,安王妃時常探望。
王妃自嫁給安王,甚少出府,舒燦歌揀了一些街頭巷尾的趣聞講給對方聽,兩人常常能笑着說上許久的話。
但舒燦歌心底明白,這些都是安王看在寇清晝的面子上做的。
“你同安王殿下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交情麼?”舒燦歌問。
寇清晝掃一眼房中備好的鳳冠霞帔、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和銅鏡,又見她面色不複先前病中的蒼白,已有了幾分紅潤,便笑道:
“你不是說過,我位極人臣、炙手可熱,自然走到哪裡都招人款待。”
皇親國戚可不比之前在明州時那些大小官員,舒燦歌覺察到他隐瞞了什麼,也不再追問,畢竟朝堂上的事情她即使問出來了也不一定懂。
“我聽說做了官家太太,就要替夫君在人情應酬中掙臉面,先說好,我可不懂這些門道,若是出了醜,你不能怪我。”
她垂眸,小聲說着,卻聽到一聲輕笑,下一瞬,便被帶到了對方溫暖的懷中。
還是那股熟悉的小葉紫檀的淡淡香味。
她微紅了臉,下意識想推開,那人卻不撒手,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别怕,我護着你。你隻管做我的娘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