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模糊了遠處的青山和天空,隻剩下飄飄渺渺的雪花和薄薄的一層雲霧。
平坦的湖面早已結冰,積雪堆積讓人寸步難行。披着蓑笠的男人捂着胸口喘着粗氣,他半跪在地上,身旁落着的血滴盛開鮮豔如梅花。
“呵呵,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男人自嘲,微揚的帽檐下是一張英俊卻滿是皺紋的臉。
一位白衣男子背手立在不遠處,飛揚的衣擺像是鋒利的刀刃。他仙姿玉骨,頗有神仙之風,可蒼白的眼睫下卻含着一雙薄情眼。
這雙眼,似乎容不下世間萬物。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他淡淡道,說話間竟然沒有吐出任何白氣。
“我不後悔,如果沒有塵門的幫助,我的妻子早就死了。”蓑笠男笑容更深,提起“妻子”,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暖意。隻是這暖意消失得太快,頃刻間就變成恨意。
他其實還是恨的,恨這群人步步緊逼,恨這群人見死不救。
當初他的妻子可是為了仙門的大業才筋骨寸斷,可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面上憐憫,卻沒有任何作為。他沒有辦法,隻好去求助遭人唾棄厭惡的塵門。
那一刻,塵門不再是逆道,而是唯一能拯救他的正道。
“當初你從蒼梧宗竊取的清靈玉在哪兒?”白衣男子顯然不想繼續跟蓑笠男廢話,直接開門見山。他身後的寒氣仿佛擁有實質,變成一根根尖銳的箭矢,悄無聲息對準蓑笠男的穴位命脈。
“你想知道?”蓑笠男擡頭,笑容愈發燦爛。
“可我偏不告訴你......”他話音未落,一口鮮血便狠狠噴出,血散落在冰面上後,紅與白的碰撞愈發激烈。
“你以為你犯下的錯會因為你的自戕而煙消雲散嗎?”白衣男子閉眼,沒讓鮮紅染上自己的薄情眼。
“你還是太天真了。”
雪越下越大,在蒼白之中隐隐出現一點黑。
一個模樣稚嫩的孩童倒在冰天雪地中,仿佛失去了呼吸。
白衣男子緩步靠近,末了伸腳去踢了踢對方。
“唔,爹,娘。”孩童勉強睜開眼,隻是瞳孔開始渙散。
“你爹和你娘已經死了。”白衣男子毫不留情。
孩童怔怔地看着他,随後無力伸出小手,不知道是想抓眼前的白衣男子還是想抓雪花。晶瑩的冰霜緩緩落到孩童額頭上,一抹溫潤的青綠光芒紋路開始浮現。
隻是那紋路很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白衣男子詫異,白色的眉毛微微皺起。
雪還在下,蓋盡人間惡路岐。寬闊的湖面擡眼望去隻剩下一片白,再無其他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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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一年一度的問道日,各仙門宗派敞開大門,到凡間尋找擁有靈骨的苗子培養。江南某處小城,蒼梧宗問道處,穿着白衣的清靈少女正托着下巴,眯眼打盹,看起來睡得正香。
“翟合樂,你怎麼又在這裡偷懶!”
一聲暴喝,讓正在夢中的少女驚醒。她撐着桌面起立的同時還不忘記擦掉嘴角邊的口水:“師傅,我沒偷懶,我在背法訣......”
隻是眼下不是蒼梧宗、不是商山,站在她面前的也不是師傅,而是師兄蒲峰。
“師兄,你幹嘛喊那麼大聲,我又沒聾。”危機解除,翟合樂繼續軟綿綿趴在桌面上,活脫脫一副擺爛模樣。
“翟合樂,讓你出來幹活你就這麼懶散嗎?”蒲峰無語,抱着自己的松紋古定劍,如老僧一般盤腿坐在翟合樂身邊念經:“我們可是代表宗門出來招納有靈骨的同門,你這副模樣要是被前來報名的有意者看到,對方會怎麼想我們宗門?是不是覺得我們不嚴謹......”
蒼梧宗是仙門中排行第二的大宗派,内有三池兩山,蒲峰是“宮池”的大弟子,而翟合樂則是“商山”的二師姐。此次問道日,二者收到宗門指派,結伴帶領一群師弟師妹到江南小城設立問道處。
作為此次問道的負責人,蒲峰嚴于利己,到處下鄉宣傳蒼梧宗。他在外奔波,回到問道處卻發現翟合樂在偷懶,不由得有些郁悶加無語。
“師兄,你醒醒吧,别做美夢了。”翟合樂歪頭,柳眉微揚,忍不住打斷蒲峰的話。
她這師兄哪裡都好,就是一根筋,容易自己跟自己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