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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村的夜路很不好走,此時夜色已深,挨家挨戶門窗緊閉,連半寸燭光都透不過來。
昌宇眼瞳豎起,微微發着藍光,他走得很快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是刻意單獨行動,隻因為他覺得容祁有些古怪。
他跟容祁接觸不多,隻知道對方是蒼梧宗乃至整個仙門少有的天才。但在那個夜晚,他見到了這天才背後陰骘詭異的一面......
昌宇顯然沒想到仙門竟然還有人修煉如此邪性的法術,他必須要盡快找出離開賈村的辦法,不然萬一被容祁發現那晚自己隻是裝暈,那結果必死無疑。
昌宇暗暗下定決心,面色有些難看,但最終隻得輕輕歎口氣祈禱跟容祁一起行動的翟合樂無恙。
那個怪物,實在是太可怕了。
在經過賈村廣場的時候,一股寒意遍布昌宇全身。他停下腳步,機警扭頭看向四周。
天上無雲沒有月亮,但是地上很亮,昌宇的影子清清楚楚出現在廣場石磚上。這些地磚顔色形狀不一,拼接在一起像極了一幅圖畫。
而昌宇影子的頭正好被一支箭矢插着,他突然感覺到一陣頭痛,就好像是腦子真的被箭射中。
奇怪,晚上的賈村太過于安靜詭異,這是之前沒有的。
昌宇不敢久待,擡腳就走。
他剛開始來賈村的時候,這裡一切正常。家家戶戶相處和諧融洽,左鄰右舍一點矛盾都沒有。那時的賈村簡直完美到不可思議,并且還不排外,對他這個莫名出現的異鄉人格外友好。
後來容祁出現,第二天昌宇就被隔壁小孩的哭聲給吵醒。原來是那小孩想吃糖,結果被家裡人教訓了。可實際上那戶人家對小孩格外寵愛,而小孩也很懂事,根本就不會無理取鬧。
最重要的是昌宇曾給過那小孩一顆糖,小孩拒絕了,他根本就不愛吃糖。
細微的變化猶如水池裡的一粒沙子,雖然翻不起什麼漣漪但日積月累依舊可以把水池填滿。和諧的賈村就像是夢裡的鏡子,而他們的出現則是刻下劃痕的匕首。
這種後知後覺的假設讓昌宇心裡發毛,腳下的速度也開始加快。
終于他來到了獵戶家,獵戶一家在賈村是出了名的家境殷實。老獵戶憑借一身本領每次打獵都能滿載而歸。所以獵戶家很大,光是兩層的土樓就有三棟。其中有一棟土樓專門用來放置各種珍貴的獸皮藥材。
夜裡的獵戶一家還點着燈,院子門口上方挂着紅色的紙燈籠,下方兩個虛影晃蕩,看着人心裡發毛。
昌宇并沒有貿然上前敲門,因為在剛才獵戶兒子上門找人的時候,他隐隐約約瞥見對方額頭上布滿黑氣,這是邪征,暗示那壯漢即将遭遇身死之事。
所以昌宇幹脆繞了獵戶家一圈,這次沒有再刻意的掩蓋腳步聲,但一圈過後他心中更加肯定自己不詳的預感。
太安靜了。
整個賈村都太安靜了。
昌宇望着天上的無月之夜。
賈村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養狗,更别提靠打獵為生的獵戶。可不管昌宇怎麼在牆外發出動靜,這院子裡就是寂靜無聲,連犬吠聲都沒有。
昌宇轉動眼珠,悄悄虛化身形從牆頭躍了進去。
來到獵戶家,屋檐下挂着各種熏制臘肉,而院子竹篙上則曬着很多獸皮。三棟土樓都亮着燈,老獵戶養的狗就蜷縮在某個屋檐下的角落,一動不動。
那是一隻黑犬,體型瘦長,爪子很尖。昌宇曾見過老獵戶帶這隻狗出來溜達。這家夥跑得很快,田裡的螞蚱野兔樹林裡的蛇,甚至是山林裡的狼,它都能抓。
昌宇曾聽村裡人提起過這條狗,說這是老獵戶在某個死人墓裡撿到的。狗從小吃腐肉吸陰氣,已經算是半條屍犬。
可往日威風凜凜宛如大将軍一樣的黑獵狗卻全身縮在屋檐地下,晃眼看過去很像一個身形佝偻倒地的老頭。昌宇聳動鼻尖,明顯聞到一股酸味。他小心翼翼走過去一看,就發現那隻狗已經死了。狗鼻子上還有血紅色泡沫,四肢還有齧齒動物撕咬的傷口,看樣子這隻狗是在跟什麼猛獸打架時受了極重内傷而亡。
可是獵戶家院子栅欄全部完好無損,根本沒有任何猛獸入侵的痕迹,這隻狗究竟是跟誰打架打成這樣的?
昌宇眯着細長的眼睛琢磨,突然就想到一個很不妙的地方。
如果說危險不是從外面進來,那就是從裡面來的。
地上是人影,卻晃蕩得讓昌宇心裡發毛。三棟土樓在夜幕中顯得孤立荒涼,牆角邊的雜草随風晃動。
昌宇咽了口唾沫,輕輕推開虛掩的窗戶,入眼是略微淩亂的卧房,不久前還粗聲粗氣生龍活虎來求昌宇幫忙找人的獵戶兒子正躺在床上酣睡,一個黑色像無毛猴子一樣的瘦小身影正趴在壯漢面前,臉對着臉。不一會兒一縷青色的氣便從壯漢口中呼出,被那影子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