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幾輛灰、黒色商務車低調駛離烏托邦中心城。
桑娩靠窗坐着,玻璃上倒映着她淡漠的側臉。
窗外的高樓逐漸低矮,光鮮亮麗的全息投影廣告逐漸被斑駁的混凝土牆取代,最終連這些也消失在飛揚的塵土中。
像是由超現代回到了原始世界。
車速突然減緩,桑娩偏頭透過前車的擋風玻璃,将視線落在那堵橫亘在荒漠與烏托邦交界的金屬高牆上。
高牆頂部,密密麻麻的激光射木倉齊齊對準她們的車隊。
一眼望過去黑壓壓一片。
散發着驚人的壓迫感。
桑娩摁向脹痛的太陽穴,将身子坐直了些。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她從未離開過烏托邦半步。
因此,對于烏托邦之外的認知,仍頑固地停留在冰冷的遊戲畫面裡。
屏幕彼端,是荒蕪的大地,是扭曲怪誕的生物。
而現如今,她卻要親身跨越屏幕,穿過時間,去親眼見證那個隻存在于數據中的世界。
原主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在有限的記憶中她不是在醫院吃藥輸液,就是坐在病床上讀原主父親帶過來的書。
沒錯,桑娩隐隐約約能夠‘看到’一些原主的記憶。
就像是電影中主角閃回人生的記憶一樣,桑娩隻能看到些關鍵的節點。
三歲那年,原主的母親死在病床上。
留給原主的隻有遺傳的基因病,和父親日複一日的藥劑實驗。
直到桑娩穿過來前,原主都一直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就在原主父親治愈藥劑完成的那天,原主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而她,則在這具身體裡睜開了眼睛。
這也是為什麼她明明已經穿越過來三年了,卻還是沒參加過一場外出任務的原因。
原主的父親幾乎把原主捧放在眼珠上,小心翼翼。
“嗡嗡嗡。”
桑娩拿出黒尺,擡手劃開屏幕。
消息立即彈入眼簾。
【出城門了嗎?外面的風沙大不大?爸在你的随身空間裡塞了兩個面罩,你記得替換着戴。】
【在外面忙也别忘了吃藥,爸把藥放在你背着的包裡了,一天兩次記得吃。】
【對了爸還給你放了幾瓶新口味的營養液,還有畜物肉幹,多吃肉幹少喝營養液,身體最重要。】
【我囑咐過周生讓他多關照你了,任務第二,身體第一。】
關切的消息,幾乎要把桑娩的視線淹沒。
她匆匆掃過界面,指尖點在黒尺上快速敲擊,一一回着消息。
嘴角微微上翹,要說穿越過來唯一讓她欣慰的,就是棠輝無私的關愛了。
雖然是偷來的,但對于從小就被送到訓練營練習擊劍的桑娩來說。
也彌足珍貴。
所以她也願意,一年又一年的配合着‘父親’扮演着合格的女兒。
前方的司機轉頭,臉上堆着歉意,對後座的科研人員們連聲解釋“各位教授,實在抱歉,外城哨卡臨時要求需要二次核驗。”
“得,麻煩您們幾位稍等一會兒。”
“什麼時候出城的規矩要這麼多了?”夏瑾探身向前,語氣帶着明顯的不耐煩。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也是臨時收到的通知。”司機點開黒尺,将消息投向車内,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通知。
夏瑾的視線在光幕上快速掃過,信息确認無誤,但這繁瑣悠長看不到盡頭的等待叫她本就煩躁的心緒更加翻騰。
像是被不斷加熱沸騰的水。
就在這時,她餘光無意瞥見前面那個始終低垂着頭、專心擺弄手中黒尺的棠月身上。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等待的焦灼都與她無關。
那份專注,那份置身事外的平靜,像一根刺紮進了夏瑾眼裡。
憑什麼!
憑什麼這個病恹恹、裝模作樣的家夥能穩穩坐在前面,享受特殊的關照?
什麼身體不适需要坐在前面,我看她玩黒尺不是玩的挺自在的嗎,裝什麼!
夏瑾越想越氣,幹脆擡腿踢向前面的椅子。
‘砰!’地一聲,在寂靜的車廂内格外的明顯。
幾乎同時。
周生滑動平闆的手指一頓,他沒有立刻擡頭,而是先将平闆穩穩地放在膝蓋上,動作帶着一種刻意的緩慢。
随後,他才緩緩掀起眼簾,灰眸透過眼鏡沉沉地看向夏瑾“小瑾。”
“跟棠月道歉。”
夏瑾将擡起的右腿順勢摞在左腿上方“哎呀,我就是想翹個腿。”
她沖着周生俏皮地吐了吐舌“沒想到會踢到前面,這車的椅子怎麼輕輕一碰就這麼大的聲音。”
說着她拍了拍心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樣“真是吓我一大跳。”
周生嚴肅的神情漸緩,擡手敲了敲夏瑾的額頭“你呀,那也要道歉。”
夏瑾身子前傾,側頭看向坐在前面的棠月“真是不好意思。”
她語氣格外的真摯,如果隻聽聲音的話。
桑娩回完消息後轉眼,剛好對上夏瑾揚眉挑釁的臉。
她不緊不慢地收起手機,嘴角一點點地揚起“夏瑾小姐,建議你回去以後,去醫院做個全方位的檢查。”桑娩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引起了車内其餘人興趣。
其中,不斷點着頭,阖眼打着瞌睡的灰發男人,緩緩擡起了睡眼惺忪的臉。
饒有興緻地支着下颚,向前看。
桑娩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意有所指“哦,記得着重檢查下腦子,我懷疑你的神經元出現了問題,畢竟你翹腿這點小事都控制不好。”
說着她彎眼,沖着呼吸明顯沉重的夏瑾笑了笑。
“噗嗤!”車廂内響起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