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淩的唇角勾起輕輕好看的弧度,更加妩媚,卻笑得令人心生寒意。她不急不緩地扳過女子的下巴,撩開遮住她臉龐的頭發。
女子面容露出來的那一刻,李瑤兮不禁掩嘴發出一聲輕呼。
“蘇向晚……”她輕聲喚道。
不錯,眼前的女子正是一年前李瑤兮在京都見到的蘇向晚姑娘。不過一年光景,蘇向晚就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面容更加妩媚動人,甚至在那位司理理姑娘之上。不過李瑤兮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楚楚動人的女子居然已經淪落風塵。
蘇向晚雖然渾身是傷,但顯然因為想讓她繼續接客的緣故,那些婦人并沒有傷着她的臉。她的一雙清亮的眸子在見到李瑤兮的那一刻驚訝地睜大了,啟唇欲言,卻被李瑤兮一個眼神制止,示意她先靜觀其變。
老鸨猝然回頭,看見自己身後的李瑤兮,急忙收起兇狠的神色,堆笑道:“讓陳姑娘見笑了,這是我醉仙居中的姑娘,脾性倔得很,怎麼也不肯服侍人,已經被我們抓回來兩次了。”
李瑤兮望着蘇向晚身上的傷痕,心中甚是心疼她,可面上卻盈盈笑道:“哦?不知媽媽可否将她賣給我啊?”
司淩露出得意的神色,自傲道:“姑娘有所不知,晚晚姑娘是我們醉仙居的頭牌,您要是想替她贖身,恐怕要花不少銀兩。”
李瑤兮淡淡道:“開價。”
司淩胸有成竹地道:“兩萬兩白銀。”
李瑤兮心想你這就是欺騙顧客啊,就算你獅子大開口也不能這麼無恥地直接要兩萬兩啊。見李瑤兮不回話,司淩更加得意,笑道:“我勸姑娘還是不要這般魯莽行事,畢竟兩萬兩雪花銀換一個姑娘,肯定是不值啊!”
望着懇求着看向她的蘇向晚,李瑤兮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道:“成交!”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今日她不出手,蘇向晚恐怕在她離開後就會被醉仙居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比起對方的性命,李瑤兮根本不在乎什麼二萬兩銀子。
司淩微驚,然後就笑道:“我可不信姑娘會随身帶着這麼多銀兩。”
“那就讓人回去取嘛!”李瑤兮慵懶地說道,氣勢竟是比司淩更高出一頭。
廊柱後閃出一個身影,竟是今日一直隐藏在暗處保護李瑤兮的無羁。
李瑤兮笑着道:“無羁呀無羁,本小姐覺得你以後可以去六處發展發展,順便當個暗衛多拿一份工資。”
“小姐慣會取笑!”無羁道,“小姐放心,我這就回去拿銀子。”
“嗯,去吧,别忘了找陳萍萍報銷。”
她趕到蘇向晚身前,不顧一旁正瞪着她的兩位婦人,溫聲說道:“你再等一會兒,無羁馬上就回來,到時候啊,本姑娘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司淩氣得滿臉通紅,恨恨地看了一眼依舊氣定神閑的李瑤兮。不過想到即将到手的銀子,她又覺得這筆交易倒是也沒有那麼虧。
司淩又氣憤地看着蘇向晚唇邊那一絲挑釁的微笑,氣極反笑,也顧不得李瑤兮還在場,道:“好,好!蘇向晚,虧得媽媽我養了你一年,到最後養出個白眼狼!”
蘇向晚聞言,直接一口啐到司淩臉上,道:“閉嘴,還敢自稱媽媽!”
李瑤兮見此不覺詫異,之前倒是沒看出蘇向晚這種倔強的性子,不禁輕輕一笑,心裡有了個絕妙的想法。
不多時,無羁便取了銀兩回到醉仙居,徑直走到司淩身前,淡淡道:“給你,二萬兩銀子,一兩不差。”
司淩略數了數到手的銀票,滿意地點頭,矜持地道:“既然如此,媽媽我哪有不放人的道理?煩請陳姑娘先把契約簽一下吧。”
李瑤兮示意無羁先陪着蘇向晚,自己跟着司淩來到一個隐秘的房間。
利落地刷刷幾筆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李瑤兮望着司淩,真誠地道:“你不會還真以為我隻是個歌女吧!”
司淩當然不信區區一個歌女能有暗衛跟在身旁,更不信這種人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兩萬兩銀票,隻是盯着紙上的那個名字,司淩還是大吃了一驚,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眼前的人……居然是南慶聖女!
司淩嘴巴張得能吞下去一個煮雞蛋,直愣愣地盯着李瑤兮,仿佛盯着一個鬼。見她如此,李瑤兮得意地一笑,道:“走了啊,回見!”
潇灑地走出密室,留司淩一個人在原地大張着嘴巴,李瑤兮回到大廳,看着安然無事的無羁和蘇向晚,道:“本姑娘已經把事情解決了。诶怎麼沒有掌聲?”
無羁非常“配合”地鼓了幾下掌,道:“小姐,别院已經建成,随時可以過去。”
“行啊,那就現在吧,正好本小姐也參觀參觀,看看蓋得怎麼樣。”
三人步行來到流晶河畔一處清靜之地,一座别院蓦然出現在衆人眼前。卻見粉牆灰瓦将别院圍起,正門上方的牌匾上書着“落花别院”四字,無痕已在門口等候。隻見門前幾株粉粉花樹,落英缤紛。内裡屋後又是一大片園子,小橋流水、假山淺池一應俱全,雖說占地比陳園小了太多,但生在玲珑精緻。别院内種了頗多花草,其中以李瑤兮最喜的桃樹居多,四季皆有鮮花盛開,宛若一座百花園。園内更是依照李瑤兮的意思設了小亭、秋千等,别有一番美感。當然,這院内也自然有暗道與密室,其中最大的一間密室就在别院正下方,裡面就是禁忌之門的所在地,這也是李瑤兮選址在此的原因之一。
李瑤兮領着無羁、無痕和蘇向晚進了屋,這屋子也是李瑤兮親手設計,完美地把古代和現代元素結合到了一起。這屋子雖沒有沉星閣寬廣,但李瑤兮一個人住也是綽綽有餘了。李瑤兮畢竟還是個小姑娘,為自己設計的屋室頗像京中那些小姐的閨房,倒也符合她的身份。别院内一角還設了幾間較為低矮的房屋,是特意給無羁和無痕準備的。
“落花别院,這名字倒是雅緻。”無痕開口道。
李瑤兮道:“落花時節又逢君,這别院的名字就是從這句詩而來。”
看着其他三人崇拜的眼神,李瑤兮知道他們肯定以為這詩是自己寫的,不過她沒有解釋什麼,因為她明白這種解釋其實是多餘的。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道:“今天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狡黠地看着無羁說道:“無羁你前一陣子不是還說讓我收個姑娘進來嗎?”
無羁的臉紅了一下,然後望了一眼蘇向晚,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地道:“難不成……”
李瑤兮微羞地對蘇向晚道:“向晚,你呢也看見了,我這兒是包吃包住還有工資……雖然不是太多,但還是有的,所以———你願意跟着本姑娘麼?”說着,她向蘇向晚眨了眨一雙大大的杏眼,小小地放了個電。
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蘇向晚感覺自己似乎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了,恍惚間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未來也是有光亮的。
她很感動很感動,她沒想過居然有人會如此溫暖地接納她,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
她使勁點了點頭,用她能喊出來的最大的聲音喊到:“願意!”
李瑤兮本來還有些忐忑,見蘇向晚這般坦蕩地答應,嘴角漾起了一抹真心的微笑,沖上去就抱住了對方,一邊摟着蘇向晚轉圈一邊喊到:“哦耶!本姑娘有好閨蜜啦!啊哈哈哈哈!”
無羁和無痕雖然沒有李瑤兮那麼激動,但唇角的微笑已經出賣了他們此時的心情。無羁悄悄對無痕道:“完了,又要被小姐抛棄了。”
無痕瞥了他一眼,道:“那你還這麼開心”
“你不也是麼!”
終于平複了下來,李瑤兮鄭重地道:“向晚,我為你再取一個名字可好?”
蘇向晚笑着道:“隻要小姐願意,叫我什麼都行。”
李瑤兮聽她喚小姐,笑意更濃,思索了片刻,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如……你就叫無染吧!”
蘇向晚細細品味着這個名字,又聯想到自己的身世,眼睛不禁亮了起來,道:“那從今日起,我就叫無染了!”
她自幼就死了父親,偏生家裡沒什麼錢,母親也對她不好,在去年為了養活她弟弟才把她賣到了醉仙居。她性子一向倔強,自然不肯淪落于風月場,于是一直不肯見客,也沒少受司淩的打罵。她本想這輩子就在醉仙居勉強過着,能逃出來自然好,如果逃不出來也就認命了。
要是換一年前的她,肯定不敢有這些想法,隻不過一年前她與李瑤兮在雪地裡的對話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給了她敢于去反抗命運的不公的勇氣。
無羁走上前來輕輕推了一下她,道:“以後就要共同生活了,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你不讓你受小姐欺負的!”
李瑤兮翻了下眼睛,道:“我什麼時候欺負你們了?是你自己太作死。”
蘇向晚也推了一下無羁,不以為然地道:“聽見沒?小姐都向着我說話!”
她提醒自己:過去的生活已經離她遠去了,往後等待她的是幸福的日子。
她感受到無羁的目光,不由得側首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别想着和自己作對,卻發現無羁眸中含笑,似乎根本不在乎剛才沒在嘴皮子功夫上赢她。
将這一切盡收眼底,李瑤兮望着遠方落日的餘晖,站在落花别院中,伸手輕輕接住一片下落的花瓣,揚起了一抹恬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