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她真的街邊看到了一個叫“眠鳥”的咖啡館。繁體的燙金招牌邊,還帶着一隻飛鳥的logo。
咖啡店裡頭被拾掇得幹淨,早坐滿了人,一張桌子也沒空出來。奇怪的是櫃台後面沒有站着店員,且每個顧客的表情都是呆闆麻木的。
“呃……店員在嗎?”
店裡沒有一個人看向她,依舊低頭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們好?”
李瑤兮挨個走過每一張桌子。桌旁的顧客都睜着一雙呆滞無神的死魚眼,看都不看她一眼。
就在她準備自己繞到櫃台後面弄咖啡時,一個坐在角落裡的男顧客突然說話了:
“老闆,約文嗎?千字十元。”
“嗯?約什麼文?”
李瑤兮轉頭望去,隻見說話的人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面前擺着一台筆記本電腦。他的雙手一面飛一樣地在鍵盤上敲擊着,嘴裡一面機械地念念有詞:“老闆你好,樂乎文手張慶竭誠為您服務。請問您想看什麼類型的同人?當你文學?觀影體?花吐症?不管什麼,通通千字十元,如果您能打賞一張糧票,那您就是我的金主爸爸。”
“啊?”李瑤兮被他弄懵了。
等等……
張慶?
那個寫出《慶餘年》的張慶?
他不是已經出車禍離開了嗎?
李瑤兮跑過去看了一眼他的臉。
是張慶沒錯。
但是在她的印象裡,張慶可還是一個大學生。
“樂乎文手”又是什麼?
忽然,李瑤兮注意到,張慶的桌子上,竟擺了兩杯咖啡。而其中一杯,還好端端的沒被動過。
張慶隻是一個人來的,為什麼要買兩杯咖啡?
還是說……那杯他還沒喝的咖啡,是特意給李瑤兮準備的道具?
于是李瑤兮決定與張慶深入交談一下。
“你好,張慶先生,你可以具體講一講什麼是'樂乎文手'嗎?”
張慶的死魚眼有了一點神采,它們不可思議地瞪大了:“你不知道樂乎?你怎麼連樂乎都不知道?”
“抱歉,村裡沒聯網。”李瑤兮大大咧咧地說。
“就是一個同人網站。”張慶解釋道。
“哦!”李瑤兮明白了。“那你就是簽約認證的職業文手咯?”
張慶剛想說話,他的電腦就響了一聲,随後一個歡快的聲音外放出來:
“來看看一周的收獲吧!近七天産出18篇作品,創作132973字,肝圖0張,視頻0條。近七天創作數據:熱度175,喜歡129,推薦33,收藏13,評論2。再接再厲哦~”
李瑤兮聽着那歡快的播報聲,目瞪口呆:“哥們,你七天寫了十三萬字?你這是肝上長了個人啊!”
張慶沒有回答她。他額頭上青筋暴起,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像魚一樣外凸,看上去像是要變異了一樣:
“再接再厲個屁!老子辛辛苦苦一個星期寫的長篇腦洞,還沒首頁上不知所謂的十四行詩文體熱度高!媽的樂乎的流量機制給老子爬!踏馬周榜月榜上不是xp分析就是ooc狗血小故事,還踏馬有一半在那什麼破彩蛋裡!真正用心寫文的大大們寫出來的東西無人問津,未成年小鬼随便寫個什麼當你被家暴就上萬贊,老子就想問你們寫的那玩意和你推是一個人嗎?我看你們審核的就欠被抽一頓!還有什麼來着……對,還有别特麼的老發什麼周邊抽獎的私信煩老子,老子特麼沒錢!樂乎鴿給老子滾犢子!!!”
李瑤兮心驚膽戰地縮在旁邊看着張慶發瘋,幼小的心靈遭受一萬點暴擊。
她的手慌亂地在衣兜裡摸索,觸到了什麼紙質物。
是之前“狐”給她的糧票!
張慶方才的言論中也提到了“糧票”,看來這是一種用來打賞文手的道具。
李瑤兮掏出糧票在張慶眼前晃了晃:“我有你想要的糧票,你先安靜下來好不好?”
張慶“蹭”地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一道半透明的涎水,貪婪地從嘴角墜下,拉出一道惡心的長絲:“嘿嘿、嘿嘿嘿……老闆大氣……”
李瑤兮先遞出一張鮮紅的糧票:“我用這個換你的咖啡行不行?”
張慶惡狼撲食一般搶過糧票,小心翼翼地收好:“嘿嘿嘿……老闆大氣……”
李瑤兮從桌子上拿起咖啡,看了看剩餘的兩張糧票,又拿出一張:“這個能換多少錢?”
張慶的手痙攣着掏出錢包,把裡面所有的鈔票都倒在桌上:“一、一千八。”
“值這麼多?”李瑤兮驚訝道。
“月入一千八,每天笑哈哈……嘿嘿……”
李瑤兮懷疑,張慶已經精神失常了。
她将一千八百塊錢放進包包裡,又遞過去僅剩的一張糧票:“你還有什麼可以交換的嘛?”
張慶神秘地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片:“噓……這是最高機密!”
在李瑤兮接過紙片後,張慶的雙眼頓時恢複不會聚焦的死魚眼,嘴裡不斷念叨着:“老闆你好,樂乎文手張慶竭誠為您服務。請問您想看什麼類型的同人?當你文學?觀影體?花吐症?不管什麼,通通千字十元,如果您能打賞一張糧票,那您就是我的金主爸爸。”
李瑤兮端着咖啡,匆忙逃離了這個怪異的咖啡店。
碎花裙小女孩果然等候在剛才與李瑤兮搭話的位置。見李瑤兮真的帶回了咖啡,便問道:“要幾張?”
“三張。”李瑤兮答道。
她不确定白念鸾與其木宗是否與她處在同一個城市。如果是固然好,如果他們現在分别被傳送到了三個同樣的平行時空,那事情可就不太好辦了。
但不論如何,最終他們三人也應該要彙合,所以買三張票是出不了錯的。
小女孩數出三張票:“祝您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見她要走,李瑤兮拉住了她:“那個……我不是本地人,可以告訴我現在我在哪嗎?”
小女孩停住了腳步:“二零零二年,四月二日,香港。”
“小妹妹你也不是本地人吧?”李瑤兮猜測道。“你也在說普通話。”
小女孩不置可否:“珍惜現在的生活吧,這樣的幸福還有不到一年。”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李瑤兮又懵了。
為什麼這樣的幸福還有不到一年?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
二零零二年,好像十一月份非典就爆發了。
今天是四月二日。
所以“這樣的幸福還有不到一年”?
如果是這樣,那個小女孩豈不是成了預言家?
奇怪。
真是奇怪。
而且目前為止,她也沒能探索出什麼遊戲規則。
李瑤兮萌生了一個想法。
“夢”的特點是什麼?
是奇幻,是混亂,是不合邏輯。
所以這個世界是沒有所謂邏輯存在的。這座城市是二零零二年的香港,可是城市裡卻穿插着一些非常新式的建築,甚至張慶用的都是最新款的筆記本電腦,還出現了“同人文”這個近幾年才火起來的概念。
現在的時間是“四月二日”,即春季,可街上的人卻有的穿着應季的衣服,有的裹着羽絨服。
而且除了一些特定NPC,所有人都是無法溝通、沒有自主意識的“路人甲”。
這都是很典型的“不合邏輯”。
而在一個奇幻、混亂、不合邏輯的世界,真的會有固定的規則嗎?
會不會這一關,根本不存在規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