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難為情,方遠仁臉色發紅,慢慢攥緊原本就皺的布料,道:“對不起星洄,明天我再給你重新買一個。”
顧星洄軟趴趴地爬在他身上,打了個哈欠,歪着頭看他:“阿仁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要買?這是阿仁很認真做的袋袋,我很喜歡。”
“但……你帶着這個,會被師兄弟們嘲笑的。”
“為什麼會嘲笑我?”顧星洄不解:“這是我的東西,我喜歡就可以了。”
方遠仁沒說話,帶着些擔憂看他。
顧星洄不明白方遠仁的顧慮,爬了兩步枕在他心口,把布袋抱得緊緊的,視若珍寶的樣子,滿足道:“這是阿仁給我做的,隻有我有。”
算了,顧星洄自小便是這個性子。
占為己有的東西,不管是好是壞,隻要他自己喜歡,别人就動搖不了他分毫。
方遠仁展了眉峰,垂眸露了點笑。
顧星洄見方遠仁神色終于好轉,叭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小太陽似的:“謝謝阿仁。”
方遠仁摟着顧星洄轉了個身,用被子圈住兩人,在他耳邊說:“也謝謝星洄。”
這世上,也隻有顧星洄,會全心全意地接納他的醜書袋,體貼他笨手笨腳的照顧,包容他不能盡善盡美的一切。
次日,新陽剛破曉,方遠仁就牽着顧星洄,走在前往虹劍派的路上。
“辰時練氣,巳時修習劍術,午時用膳,未時研讀古籍,申時打掃門派,酉時離派。”
方遠仁頭也不擡地讀着小冊子上的内容,疑惑地嘀嘀咕咕:“為什麼還要打掃門派?”
顧星洄挎着怪異的小書袋,目光搜羅着跟他一樣準備去修習的同齡人。突然,他停住腳步,搖了搖兩人牽着的手,奶聲奶氣:“阿仁。”
順着顧星洄的目光,方遠仁看到昨天遇到的絡腮胡大哥正朝着自己揮手,連忙回應,解釋道:“抱歉,剛剛在看這個冊子,沒注意到您。”
絡腮胡大哥心情特别好,爽朗道:“沒事沒事。你家崽也選上了?”
方遠仁點了點頭。
“那好,可以和我們明衍做朋友了。”大哥很是高興,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側新衣新褲新鞋的兒子,道:“明衍,去認識一下弟弟。”
比顧星洄高出半個頭的小朋友走了過來,打量着顧星洄,慢吞吞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陳明衍。”
這是顧星洄第一次交同齡人小夥伴,他看起來有些緊張,半個身子藏在方遠仁身後,有些怯:“你好、我是顧星洄。”
方遠仁笑着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歉意道:“不好意思,他比較内向,沒怎麼交過朋友。”
大哥擺了擺手,說:“沒事,小孩子嘛,都這樣,熟了就好了。要不咱們就送到這,讓他們兩自己走過去就行,也沒多遠了。”
方遠仁看着幾乎還有一炷香才能走完的路,有些沉默。
啊?沒多遠?
這就是父親帶娃嗎?
方遠仁正準備拒絕,顧星洄就好像為了挽回面子一般,站到了陳明衍身邊,說:“我可以自己走的。”
陳明衍也跟着點了點頭,目光一直在顧星洄的綠頭發和醜陋的書袋子之間遊蕩。
方遠仁還是有些不放心,被大哥猛地一拍:“沒事的老弟,讓孩子們自己去,别娘們唧唧的。”
無奈之下,方遠仁隻得交待顧星洄:“要聽教習的話,午時好好用膳,我酉時來接你,好嗎?”
顧星洄乖巧地點了點頭,跟在陳明衍身後向前挪動。
大哥伸了個懶腰,轉身就走:“好了,完成婆娘交代的任務了,回去補覺咯。”
兩個小小的身影像蝸牛一樣移動着,晨光落在他們身上,像鍍了金一般。
方遠仁看着顧星洄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一緊,追了上去:“星洄!”
他理着顧星洄的頭發,又幫他把衣服扯的熨帖一些,絮絮叨叨:“學不懂沒關系,回來我教你。午膳如果不好吃的話,也要多吃一點,不要讓自己餓肚子。用劍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些,不要被劃傷了,知道嗎?”
顧星洄看着蹲下身來的方遠仁,一條條都應下:“我知道啦阿仁。”
方遠仁看起來還想說什麼,顧星洄就挪到了他懷裡,把腦袋放在他肩上,像一個小大人一樣拍着他的後背,說:“阿仁不要擔心,我會乖乖的。”
哪怕再怎麼告知自己,顧星洄隻是離開自己一會兒去修習,但方遠仁就是克制不了内心的惶恐和擔憂。
因為,一年前,顧星洄就是這樣,雲淡風輕地給自己留下個背影,接着就是永别。
方遠仁猛地抱住顧星洄,好一會兒才退開半步,低下頭,聲音發啞:“快去吧。”
顧星洄朝方遠仁揮了揮手,重新邁開步子。
方遠仁直起身,不知是不是太陽愈發灼熱,隻覺得眼眶發酸。
已經走出十幾步的顧星洄突然回頭,伸出雙臂朝他飛奔而來:“阿仁!”
顧星洄穩穩地撞進他懷裡,笑容滿面:“記得要來接我噢!”
清脆的聲音萦繞耳邊,拂過心髒,驅散了恐懼和擔憂。
方遠仁慢慢笑起來:“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