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粗糙的手指摸過瑩白的耳後,感受到手下細細的顫抖後很是憐惜的在愈發熱的耳朵尖上落下一吻,聲音低低的:“要不要睡覺了?”
方遠仁搖頭,伸出兩根手指在顧星洄的手臂上走着,說:“不想睡覺。”
“好,那就不睡。”
夜深,周遭的喧嚣在逐漸消退,外頭的雨也停了,除了偶爾屋檐下的滴答兩聲,四處隻剩寂靜。
顧星洄怕方遠仁饑餓,在小二睡下前讓煮了碗清淡的抄手,又配上些解膩的點心,兩人就坐在逼仄的小桌子前,一邊吃宵夜,一邊聊天。
被移到角落裡的蠟燭緩緩燃燒,落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暈。
顧星洄拿起手帕擦去方遠仁不小心粘上的碎屑,看着他,眼神柔和:“笑什麼?”
山楂糕在口腔裡充盈出恰到好處的香氣,方遠仁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不久前,還是我這樣照顧你的呢。”
顧星洄挑了挑眉:“我複生成孩童的時候?”
方遠仁一想到顧星洄之前綠頭發小短腿的樣子,就笑得合不攏嘴:“是呀。”
“我小時候很需要别人照顧嗎?是不是給阿仁添了很多的麻煩?”
大概是沒想到顧星洄會問這個問題,方遠仁想了想,嘴角的弧度愈發大,總結道:“不會,小時候的星洄很粘人,很可愛。”
“……粘人、可愛?”
方遠仁一邊回想一邊比劃,笑盈盈的:“嗯,睡覺的時候要爬到我身上,到外頭去的時候要抱着或是牽着,愛哭又堅強,就連小動物緣也很好。”
他看着顧星洄,打趣道:“夫君怎麼這般神色,是與你印象中的自己不太符合嗎?”
顧星洄摸了摸鼻子,道:“與我的記憶的确有些出入。”
顧星洄甚少主動向方遠仁提及過去的事情,方遠仁也就猜想顧星洄的童年應當就是每日反複練劍的枯燥生活,可親眼看到小時候的顧星洄時,又覺得那樣性格的小朋友絕對不會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下,方遠仁也來了興趣,他雙手放到顧星洄膝上,催促他:“那夫君說說。”
顧星洄露了點笑,問道:“吃飽了?”
都要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誰還有心情吃東西!
見方遠仁胡亂地點頭,顧星洄就自然而然地握住那隻手,單手環在他腰間,把人提起來放回床上,點了點他鼻子,說:“悄悄話要悄悄說。”
方遠仁被顧星洄攬着,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安靜蜷着。
溫暖厚實的手慢慢摩挲着方遠仁的頭發,顧星洄緩緩道:“我小時候,不在星雲派,最開始是在萬劍門的。”
方遠仁猛地睜大眼睛,手臂抵着他的胸膛就直起了身:“啊?”
他倆合籍了那麼多年,從方遠仁十八歲至今,快十年的時間,自己竟然不知道顧星洄的出身?
“可是我到星雲派的時候,師兄就已經是星雲派的大師兄了呀,而且、而且我從來也沒聽哪個師弟說過師兄是萬劍門來的呀,就連師父也沒說過……”
“阿仁,先别急。”望着方遠仁過分吃驚的表情,顧星洄的手就慢慢移到他的後背上,像安撫小朋友那樣輕輕拍着他,說:“那會我十四歲,到星雲派已經兩年了。在此之前的七年,我一直在萬劍門裡,跟你一樣,也是被師父撿進星雲派的。”
方遠仁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所以,師兄這次一定要跟着尹舜,也是因為,想要回去萬劍門嗎?”
輕拍在背上的手停了一瞬,顧星洄歎了口氣,聲音沉得有些聽不清:“不是,我是從萬劍門逃出去的。”
逃?
方遠仁把耳朵豎的更直,急忙追問:“為什麼呢?”
“阿仁。”
顧星洄撓了撓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擡起來與自己對視,說:“那時的我,就如同現在的陳明衍,但是現在的陳明衍,他有你的幫助,是幸運的。”
方遠仁還記得顧星洄聽到陳明衍事情後的反應,那時候的顧星洄說,因為陳明衍是個天生的水靈根,所以非常适合成為煉化的材料或是鎮壓的靈器。
難道,難道顧星洄也——
“師兄,你、你……?”
顧星洄點了點頭。
方遠仁的臉一下就白了。
可這種事情,光是聽謠言傳出來的,不是抽筋扒皮就是烈火烹油,煉獄絕境,莫過于是。
為什麼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事情以前顧星洄從不跟自己說?為什麼當初的自己沒有問?
“沒事阿仁。”眼看着方遠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顧星洄收緊手臂,将他那點顫抖都消融在自己懷裡:“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聽聽就罷。”
方遠仁扒開顧星洄的衣服,想要從中探尋一些痕迹,但這具重生後的身體,以往的半點都沒留下。
尋求無果,方遠仁眼眶通紅,摸着也許以往存在着傷痕的地方,一遍遍問:“是這裡嗎?還疼嗎?”
顧星洄輕笑一聲,單手扣住方遠仁的兩隻手腕,用了點巧勁把人帶到了自己身上,湊前親了親那雙含着悲傷的眼睛。
“有吾妻在,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