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管刺破手背皮膚,蒼白的青筋随着胸口上下的呼吸起伏。
諸伏景光眨眼,腳步微頓,猝而又焦急着上前。
緩緩循着向上望——
向來生鮮活泛的雙眼此刻緊閉,張揚着擺動的黑色卷發此時也軟哒哒塌在了額頭與脖頸……
這是一個,應該是已經死了的人。
諸伏景光一時情緒外露,瞳孔緊縮着顫抖,猛然俯身按住男人手腕上的脈搏——
活的……
原本該是死了三年的人突然就這樣活着出現在了他面前。
盡管還是以沉睡的形式。
不可思議……
情緒在胸腔颠簸,不可抑制的喜悅湧上心頭。
……
不久前才剛剛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說過的話一下清晰了起來。
——[綠川光。]
男人聽着從女人口中吐露出的他第一個皮套化名。
他在樓道不動,身體肌肉迸發警惕,眼神陰霾,盯着這個站在他家門口的女人。
女人看着他從身後拿出的手槍,對此毫不介意。
——[我叫早川雪裡,今天剛獲取‘自由身’,想着來看你一眼。]
——[你什麼目的。]
既然知道他在第一次卧底時期的化名,那麼不論她是否是組織成員,這次突然出現,目的也肯定不單純。
——[我們來做筆交易吧,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個東西,至于你——]
[既然你現在又重回組織了,目前我手上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神色不動,也沒應聲,隻是用槍直指着她。
确實,在差不多三年前他的身體完全恢複後,根據他自己的意願,上層又安排他通過外招的方式進入的組織。
目前是在歌舞伎町那邊一家名叫“白盞燈”的組織基地當負責總管。
盡管身份上似乎是沒有以前幹部地位高,但是當基地負責人有負責人的好處。
組織上下一應事務的彙合地之一,總會有許多他以前沒有見過的組織成員去那裡,信息收取以及和Zero的情報交彙也要方便很多。
雖說實際情報或許在那裡得不到什麼,但現在對他們公安來說,裡外滲透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就目前來看,琴酒的行動組似乎總是喜歡去那裡彙合。
至于‘想要的東西’。
那些現在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女人……
……
女人在繼續說話,視線是盯着槍口,平穩無波。
——[話說你現在這張皮化名叫什麼。]
皮。
對的,易容。
這是肯定的,畢竟他在組織面上是已經死過的人。
但這些都并不是這個陌生的人該知道。
突然的出現,無厘頭的話語,完全無法捕捉的動向,都讓他第一時間就對這人做出了判斷。
反抗不能。
這種反抗并不是指身體上的搏擊又或者大腦神經的控制。
而是另一種,超乎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人所認知,無法理解無法看清的一種東西。
于是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就上前束縛,也沒有在這人表現出對組織了解度頗深,對他了解度也頗深的時候直接給她一槍壓制她的行動。
于是他也道:
——[……苟大黃。]
一個讓他感到有些許羞恥,卻在上層叫他起名的時候第一反應就蹦出來的一個名字。
于是乎他的羞恥讓他轉移了一秒注意力,而在那一秒内樓梯敞開的牆窗露出凜凜月色,流雲飛去,照在了他仰頭才能看清的女人身上。
或許是月色清冷柔和的關系,他看見女人面龐那股冰冷氣息褪去,泛着冷意的潮水粼着波光,陣陣漣漪攪亂水波蕩漾的湖面,溫暖得不可思議。
那股莫名其妙,一看到她神思就警惕,心緒又翻湧,喉嚨都滾動着哽咽的愧疚情緒倏地在腦海裡冒泡。
……
他拿出手機打開屏幕,想要裡面就告訴Zero松田還活着的消息,翻騰的情緒又被理智控制住了,現在打為時不妥,等到天亮了他就去找他。
又将通訊頁面往下翻,等到看到“早川雪裡”幾字的時候——
按進,電話撥通——
【嘟——嘟——】
【咔嚓】
[喂。]
*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應該并不隻是簡單的叫我替你觀察組織内的流言導向吧?]
早川雪裡聽見那邊傳來聲響。
甲闆上清晰可見海浪拍擊船身發出的呼啦聲。
這頭帶着微微電音的手機通話也變得模糊悠遠了起來。
她望着漆黑不見一絲光亮的洶湧海面,突然間就想起了不久前再次去見他第一面的那天。
她原本是憤怒的……
可是名字一喚出來的時候她又覺得足夠了。
多年來的怨念與憤懑,委屈與難過當時就向波濤一般翻滾着往上又往下,直至褪在深底。
怎樣都好。
總是有人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