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文律師事務所,簡疏文辦公室,衛知禮來找簡疏文。
衛知禮坐在簡疏文對面,跟簡疏文隔着一張辦公桌,衛知禮左腿翹在右腿上,雙手抱臂,擺着一張臭臉。
“時桐那案子,明天開庭?”衛知禮開口問道。
“是啊。”簡疏文點頭。
“你不是時桐的代理律師,白桀才是。”衛知禮說。
“不愧是衛公子,消息真靈通。”簡疏文誇道。
“你讓白桀做時桐的代理律師,時桐就沒問你為什麼?”
“白桀是我推薦的人,時桐會信任他的。”
“我不是問你時桐信不信任白桀,我是問你時桐知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親自做他的代理律師?”
“我要做證人啊。”簡疏文笑道,“我要以證人的身份作證時桐和林子川有私人恩怨,做了證人就不能做律師了。”
如果證人和律師是同一個人的話,會影響案件的公正性,所以一般情況下律師不能直接作為證人出庭作證,除非遇到了十分特殊的情況,在實在不得已的時候法院才會允許律師當證人,但這種情況很少見。簡疏文要當時桐的證人,那他就不能當時桐的律師,所以他找了白桀。
衛知禮冷着一張臉說:“你要出庭作證是真,但作證時桐跟林子川有私人恩怨,這是假話。”
簡疏文看了一眼衛知禮。
衛知禮繼續問:“時桐沒問你細節?還是說你告訴他他什麼都不用管,一切你來安排就好,他就真的全權讓你來安排了?”
衛知禮還真說對了,簡疏文對時桐說打官司他是行家,讓時桐一切聽他安排,時桐同意了,時桐認可“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這句話。
“他信任我。”簡疏文說。
“他信任你,但他不懂你是怎麼打官司的,我懂。”衛知禮深深地看着簡疏文,說:“我跟你在法庭上交手過無數次,我熟悉你的套路,就是因為太熟悉,所以你想幹什麼,我幾乎能猜得一清二楚。”
衛知禮繼續道:“時桐是個外國人,又和林子川負責的這起跨國槍支走私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僅僅靠你去作證他跟林子川有私人恩怨,就能把他放竊聽器這個舉動跟槍支走私案撇得幹幹淨淨嗎?不可能的。”
衛知禮說得沒錯,時桐跟槍支走私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一開始還不知道主謀是誰時,林子川懷疑的對象就是時桐;槍支走私案的主謀坤有金是時桐的義兄;林子川在抓捕坤有金的過程中一直跟時桐有聯系,也就是說這個案子時桐全程都有參與。
時桐和林子川之間的一切聯系都是因為槍支走私案,你卻在法庭上說時桐在林子川身上放竊聽器完全是因為私人恩怨,不能上升到案子,法官怎麼可能相信?
衛知禮站了起來,兩隻手撐在簡疏文的辦公桌上,與簡疏文對峙。
衛知禮說:“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想在法庭上說,竊聽器不是時桐放的,是你放的,當然你不是為了竊取警方的信息,林子川在查這個案子時行動是保密的,所以你不知道他接觸時桐是為了調查坤有金,時桐是你的同性伴侶,時桐跟林子川接觸太頻繁導緻你懷疑他倆有一腿,你醋意大發、疑心作祟,才會在時桐給‘情敵’的東西上偷偷放竊聽器。你是不是想這麼跟法官說,簡疏文?”
簡疏文笑了起來,輕松地聳了聳肩,“是不是有點狗血?”
衛知禮怒道:“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簡直離譜!更離譜的是我居然能把這麼狗血的劇情猜出來!”
簡疏文繼續笑道:“說明你平時看的狗血電視劇多,太熟悉這種套路,所以一下就猜出來了。”
當然,兩人心知肚明,衛知禮熟悉的不是狗血電視劇的套路,衛知禮熟悉的是簡疏文。
衛知禮坐了回去,繼續雙手抱臂,臭着張臉,對簡疏文說:“你是真的瘋了。你要幫時桐背鍋?背鍋事小,你要真在法庭上這麼說,不到兩天這件事就會在律師圈裡傳得滿天飛,你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傳出去又怎麼了?我律師還繼續當着。哪條法律規定Gay不能當律師?”
衛知禮“啧”了一聲,“律師你是可以繼續當,但别人說你閑話你扛得住?你名聲要不要了?”
簡疏文暴露自己是Gay,可以繼續當律師;至于偷放竊聽器,就算受了處罰,那也不會是很重的處罰,要麼拘留幾天,要麼罰款幾百塊錢,無論是拘留還是罰款,受罰之後簡疏文依然可以繼續當律師。這事不影響簡疏文當律師,但這麼丢臉的事一旦傳出去,簡疏文很可能會變成圈子裡的笑柄,衛知禮考慮的是簡疏文的名聲。
簡疏文卻不在意地說:“名聲和愛人,愛人更重要。”
“少在我這裡酸。”衛知禮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這行為屬于什麼性質?做僞證!你的原則呢?你平時最強調原則和職業道德了,以前的你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做。現在呢?你的原則被狗吃了?”
“我……”簡疏文這才皺起了眉頭,面露為難和糾結。
衛知禮在等,他在等簡疏文承認自己的錯誤。哪知簡疏文隻是痛苦地用兩隻手撐着額頭,低着頭說道:“我承認我不是什麼好人,我也有私心……”
他不是聖人,他沒法永遠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
事實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占據道德的至高點,隻是很多人不肯承認。
衛知禮愣了一下,他認識簡疏文那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簡疏文露出這種痛苦又糾結的表情。
簡疏文擡起頭,用一絲懇求的語氣對衛知禮說:“知禮,你能不能不要告訴任何人?”
衛知禮知道了簡疏文的答案。
沉默了一會後,衛知禮長長地歎了口氣,他把頭偏到一邊去,依然不給簡疏文好臉色。
衛知禮臭着臉對簡疏文說:“你愛怎樣怎樣,這事我不插手。我又不是你,我沒有管閑事的毛病。”接着,他又補了一句:“再說,剛才那些都是我猜的,我哪知道放竊聽器的是你還是時桐,我又沒有證據,亂猜而已。”